豪门大家族等级森严，人情淡薄。

宋家尤甚。

从我记事起，爸妈就和我不亲近。

他们嫌弃我吵闹，轻佻，愚蠢，没有规矩，过分热情，不够端庄。

绵延不绝的冷暴力差点把我逼出抑郁症。

重压之下，我总是不由自主更亲近对我宠溺到几乎没有底线的宋清臣。

虽然他也同样冷淡，但至少会包容我真实的一面。

所以相比爸妈，我更不能接受未来宋清臣的欺辱。

甚至生出些恨意。

这样想着，我恰巧溜达到了宋清臣书房门口。

宋清臣有点精神洁癖，书房和卧室从来不让阿姨打扫。

平日也总是锁着门，谁也不让进。

难得的是，这次书房的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我走进去，打开了灯。

然后看到了我的照片。

在墙的正中央。

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照片。

穿着淡粉色公主裙，化了淡妆，闭着眼睛正在许愿，柔和的烛光照亮了我的脸。

宋家三代从商，整个家族都没有仪式感这种东西，也不喜欢庆祝。

当时没等我点蜡烛，爸妈就忙着去开会了。

只剩下宋清臣和我。

书桌上，还有我之前丢弃的外套和没来得及收起的稿纸。

有几张写满了我的乳名，有几张是誊抄的佛经。

一眼望过去，让人头皮发麻。

“幺幺，下楼吃饭了。”

宋清臣一贯清冷的音色响在耳畔。

他握住手腕把我拉出了书房，顺便锁上了门。

尽管神色平静，但我还是注意到宋清臣的耳尖有些红，掌心炽热的温度顺着皮肤一点点攀升到脸颊。

随便找一个正常的叔叔问问，都不可能会把侄女的单人照片挂在家里墙上。

虽然宋家人也都不怎么正常……

“幺幺，照片你不喜欢的话，我晚上把它摘下来。”

沉默中，宋清臣主动开口，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把这个变态的行为正常化。

“小叔叔，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你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挂上去。”

“幺幺，”宋清臣望着我，眸色一点点加深 ，“我是你小叔叔，会在叔叔这个界限内永远对你好。”

“你挺容易满足呀。”我冲着宋清臣笑，亲昵的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就像他平时经常对我做的那样。

“这不符合外界对你的描述，他们都说你是活阎王，手段很强硬，想拿下的东西不择手段也会得到。”

“那些是利益，你不是。”宋清臣语气还算冷静，脸上古井无波，“幺幺，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如果你暂时不想见我，我不会去打扰你。”

说完，宋清臣没有看我，径直去穿外套，拿车钥匙。

“小叔叔，”我循循善诱，“你就不担心你把我送回家之后，我一辈子不想见你。”

宋清臣的动作停下了，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

眼底却生出一丝克制的期待。

我承认利用人的真心和感情不太光彩。

但一想到宋清臣未来会扇我至少五次耳光，又忽然觉得毫无愧疚。

“幺幺，”男人声音有些低哑，“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被我直勾勾盯着，宋清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靠在餐桌旁。

桌子上是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宋清臣亲手做的。

每次我不痛快了。

他就会洗手作羹汤哄我开心，甚至还会亲自喂我。

其实，我早就该发现的。

宋清臣看我的眼神，从来不是叔叔看侄女的眼神。

“小叔叔，我就是想知道，你对我到底什么想法。”我故作天真，朝宋清臣走近了一步，他下意识想后退，却被餐桌堵住了去路。

逼仄的空间，修长的双腿微微曲着。

眼底的克制一点点溃不成军。

叱咤商场，运筹帷幄的宋清臣脸上头一次出现小心翼翼讨好的神色，每一个字都轻的要命：

“宋窈，我喜欢你。”

真诚的，易碎的，来自宋清臣的告白。

像是受蛊惑般，男人搂住我的腰，一点点低下头。

即将相触的前一秒。

大门猛的被推开，传出老爷子隐忍的怒吼：“宋清臣，你疯了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畜生……”

爸妈紧随其后进来，难得对我展露柔情：“幺幺，还好吗，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对不起，爸爸妈妈不该这么放心让他帮我们照顾你。”

被长辈围攻的宋清臣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我，眼底的期待不再掩饰。

仿佛他们说的都是放屁，只有我的回应才是重要的。

可他等来的却是：“宋清臣，你真恶心。”

我躲在爸妈和爷爷身后，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宋清臣眼神有一瞬间的无措和迷茫。

他不知道，爷爷和爸妈是我在书房的时候故意计算好时间发信息喊来的。

“幺幺，别这样看我。”宋清臣如梦初醒，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姿态低到几近恳求：

“刚刚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龌龊，该死，你忘了这些，我们今后还是叔侄，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别过来。”我演的入迷，害怕的表情惟妙惟肖，再配上想要呕吐的动作。

差点忘了我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宋清臣本可以忍一辈子的，是我把他心里的野兽勾了出来。

我站在道德制高点，看着老爷子举起拐杖，重重落在宋清臣背上，“孽子，给我跪下。”

向来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的宋清臣，头一次舌头打了结。

他像是认识到自己背德的错误。

不再挣扎，不再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