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陆续给家里寄钱。
我妈眉开眼笑,连打我都变少了。
只是同学们依旧往我书桌里放死老鼠,往我凳子上倒红墨水。
偶尔在我经过的时候,有男生吹着口哨,问我是不是二十一块。
青春期的高中男生,他们本能地对我释放恶意。
同桌茜茜是个特别安静的女孩子,很少说话,每次她都会暗地里帮我。
虽然我们很少交谈,但我们是彼此的朋友。
于是,我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捉弄和调笑,即便,还有下次。
「陈烁,他很久没来了。」
我一愣,竟是茜茜在问。
陈烁,就是我弟。
「他去打工了。」我说完,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长久,旁边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日子转眼到了冬天,快过年了。
听我妈说弟弟过年会回来,我放学的脚步都欢快了。
直到我妈又亲手打破欢快:「你弟死了。脚手架木板断裂,从五楼掉下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白花花的两条腿彝着,脚上勾着黑色的人字拖,刚吐完一个烟
圈。
除了电饭锅,家里唯二的电器
电视机,正在欢天喜地地播放小年夜春晚。
「祝福你,在每一天里,永远多彩多姿......
烟雾缭绕,刺得我泪流满面。
我还没有告诉他,我会做糖馒头了。
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捡破烂攒了些钱,凑一凑总可以回来上学。
我还没有见过他长大的帅气样子,怎么就来不及了呢?
即便生命的底色如此不堪,还是有不错的女孩子喜欢他,他那么优秀,那么好。
他的幸福在后头啊。
那一天,我单方面宣布,和我妈断绝母女关系。
她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告诉我:「你骨子里流的都是老娘的血,这辈子都逃不
脱。」
不过,她想不要我,却是容易得很,因为,再有不到三年,我就成年了。
我去工地收拾弟弟遗物的时候,才知道我妈都干了什么。
她为了多拿几十块钱,让包工头给弟弟加钟。
弟弟晚上看书,白天干活,疲惫不堪,失足摔死。
一百万的赔偿金泯灭了妈妈本就不多的愧疚。
妈妈选择私了,然后,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