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荷低头看了看身上单薄的纱裙,这是她的睡衣,平日里只有在寝室才穿。
可她怕麻烦,直接穿上就来了。
单薄的纱裙隐约可见不盈一握的腰肢,和那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衬的她整个人慵懒又妩媚。
若是原主定然不会这般穿戴,她每次见霍云霄总少不了一番盛装打扮,像今日这般未施粉黛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
“我说了,道歉不必,你走吧。”霍云霄眸光微沉,多了几分燥意。
这要是原主,说不定还真就乖乖地听话走了。
可她沈惜荷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我不是来道歉的,我来跟你谈正事。”沈惜荷抬着下颔,说道。
霍云霄低头,继续有条不紊地写着字,仿佛在他眼里,沈惜荷的所言所行根本不值得他引起重视。
正如三年前新婚夜,他抛下原主,独自一人宿在书房,并以“先立业再生子”的说辞忽悠原主,这一忽悠就是整整三年。
原主无怨无悔地伺候了他三年,这厮却不曾有过半分动容,甚至于在后来爱上了原主的亲妹妹。
“有话直说。”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们和离!”
与其等他背弃她,不如她先下手为强。
霍云霄为人极其自负,自然不会相信,一个纠缠了他三年的女人,会忽然之间不爱他了。
他只会觉得,沈惜荷是在无理取闹,故意吸引他的注意。
“当初费尽心机要嫁给我的是你,如今说要和离的又是你,沈惜荷,你又想搞什么把戏?”
“三年时间快到了,我也不想再强求,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沈惜荷一脸坦然。
沈惜荷的态度,不像是在闹脾气。
霍云霄脸色越发阴沉,淡漠儒雅的脸上多了几分慑人的寒意。
一个平日里性格温凉的人忽然动怒,是会让人害怕的。
原主爱他,也更怕他,只要他神色稍有不快,原主立即就会退让。
可沈惜荷没有惯他脾气的习惯,自顾自道:“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既然你对我无意,那便早些放我离府,我也好趁着年轻,挑个好人家嫁了。”
“如此,也不耽误彼此另觅良缘。”
“啪嗒!”
一声脆响,霍云霄手里的紫毫笔断成两截。
“沈惜荷,你说这些是故意来羞辱我的吗?为了让我多看你一眼,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原主当初为了和霍云霄圆房,曾在他的茶水里下过药,也在他的书里放过春宫图,甚至在霍云霄面前脱过衣裳。
可她越是主动,就越是被霍云霄看轻。
在霍云霄眼里,这不过是沈惜荷新学的把戏,跟他玩的一出欲擒故纵罢了。
“也好,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男人,那我现在就满足你!”
他忽然抱起她,朝着一旁的软塌走去。
沈惜荷脑子“嗡”地一下。
什么情况?
这……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不不不,霍云霄是属于女主的!染指女主的男人,结果都没有好下场。
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住手!你快放开我,霍云霄!”沈惜荷挣扎起来。
霍云霄虽是文臣出身,可君子六艺他无不精通,比力气沈惜荷太吃亏了。
“你再不放开,别怪我不客气!”
不知是受原主记忆的影响,还是出于对原主的同情,一想到日后霍云霄会用这双手去碰沈初雪,沈惜荷就觉得膈应。
他刚将她放到软塌上,沈惜荷反手将一根银针扎在了霍云霄的手臂上。
霍云霄一只手臂顿时变得麻木。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一把扼住她施针的手,周身是满满的压迫。
他脸色黑沉讥讽道:“这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吗?现在又做戏给谁看?”
原主那个憨憨能嫁给霍云霄,完全就是仗着娘家的势力。
当时的霍云霄刚高中状元,在朝中尚无根基,而沈父却已经是朝中首屈一指的镇北大将军。
沈家有意结亲,还请来了太后做说客,霍云霄为了仕途,不得不低头。
可清高如他,被这般折辱,岂能忍气吞声?
再加上原主又是个混吃等死的草包官二代,霍云霄就更加看不上。
沈惜荷挑了挑眉,讽刺道:“你嘲讽我?又何尝不是在嘲讽当年那个向强权让步的自己?”
这样的话,居然是出自那草包沈惜荷的口!
霍云霄瞳孔极缩,忽然就沉默了。
沈惜荷冷冷甩开他:“和离的事我不是说说而已,三年前是我太幼稚,没看明白婚姻的真谛,现在我想通了,一切重新来过都还来得及,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毕竟再过不久,他就会遇上沈初雪,再爱上她。
最后事情败露,他便索性表露心意,不给原配留半分情面。
娘家人虽不满霍云霄对她怠慢,可他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当朝首辅的官衔让沈家不敢大闹。
最后不得不妥协,将沈初雪嫁进府为妾。
原著里,原主便是在沈初雪入府后,彻底疯魔。
与其让事情发展到那般不堪的地步,不如现在就结束一切,待到日后沈初雪嫁进来的时候,便与她再无瓜葛。
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即便是和离出府,也能庇护她一生无忧。
只要她不作死陷害女主,将军府便永远是她最大的依仗。
沈惜荷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很骨感。
霍云霄冷哼一声,道:“想和离可以,但时机由我把握,我若觉得时机成熟,自会放你离开,在这之前,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霍云霄身为当朝首辅,与沈家的关系极为微妙,和离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自是要好好筹谋。
总归他是答应了,那就再等等吧。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答应的很爽快。
霍云霄面无表情地回到桌案前坐下,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去查一下她什么时候会的针灸术,最近都与谁人接触?”
接到指令,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书房。
沈惜荷刚一回到屋里,丫鬟素玉便捧着质地上好的锦缎走上前。
“姑娘,这是方才夫人派人送来的新衣,说是过两日赏花宴上,您能穿。”
方氏性子冷淡,不喜热闹,但对待沈惜荷这个儿媳妇却也周到。
在剧情发展到后期,方氏的心逐渐被沈初雪焐热,对女主十分宠爱,这也成为压死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惜荷无奈地笑了笑:“收起来吧。”
“姑娘,这衣服款式质地都不错的,您不喜欢吗?”素玉惊讶道。
从前主子为得婆母的欢心,夫人送什么就穿什么,哪怕夫人送来的衣裳不合心意,主子也依旧会穿上身,到处显摆是夫人送的。
“不喜欢!”原主是个傻憨憨,她又不是。
婆母性子冷,品味也相对素净雅致,那些衣裳穿在原主这种明艳长相的人身上,则显得不伦不类。
方氏和原主见得不多,自然也没有认真钻研过她的穿衣风格。
可外人却不这么想,全京城都知道原主不受夫君宠爱,自然也会联想到她是被婆母轻慢。
原主那草包脑子可想不了那么多,被别人当成小丑看而不自知。
“不穿就不穿吧,原本也不适合姑娘的。”素月一脸机灵地催促素玉将新衣撤下,又命丫鬟们捧来许多颜色鲜艳些的衣裳。
“这些都是前两日锦绣坊刚送来的新款,任姑娘挑选。”
沈惜荷挑挑拣拣了一阵,最终选定了一件妃色烟水百花裙。
媚而不俗,很衬她的气质。
……
两日后,赏花宴。
每年的赏花宴都是宁阳长公主亲自操办,今年亦如此。
往年赏花宴,原主没有来过,今年是第一年。
“夫人,到了!”车夫的声音刚落下,车厢“哐”地一声被粗暴地敲响。
“哟!这不是首辅家那不受宠的夫人吗?今年居然来参加赏花宴了?”
这声音充满不屑,是长宁侯世子沈凌珩。
也就是宁阳长公主的独子。
早年将军府和宁阳长公主结下过梁子,因此原主和沈凌珩自小就不对付。
沈惜荷不紧不慢地掀开马车帘子,一双水眸淡淡看向沈凌珩。
沈凌珩微微一愣,从前沈惜荷为了出风头,整日里穿的不是大红就是大紫,漂亮是漂亮,却实在艳俗,而像她今日这般打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沈世子,这就是你们侯府的待客之道吗?”沈惜荷语气淡淡。
沈凌珩回过神来,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
从前两人碰上,少不得要斗上两句嘴,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沈惜荷走下马车,径直朝着山上走去,漫山遍野的鲜花看的人心情愉悦。
沈凌珩和原主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两人身上却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纨绔却不虚伪。
原著里,原主跳河自尽,尸体还是被沈凌珩无意中发现,是沈凌珩命人将原主厚葬,还为她立碑。
只怕是原主自己都想不到,她人生的最后一程,竟是这个她最讨厌的男人送走的她。
“世子在发什么呆呢?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人家可是首辅夫人!”
“胡说!本世子瞎了眼才会看上她!”沈凌珩有些窘迫,丝毫没有注意身后走过去的清冷身影。
沈惜荷刚落坐,便看见霍云霄和他两个好友从山道走了过来。
这三人是京城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不少京城贵女都很仰慕他们。
三人一出现,立刻吸引来许多贵女的目光,有些甚至主动上前攀谈。
从前的原主十分厌烦霍云霄身边的这些莺莺燕燕,每次遇到这种事,总要亲自凑上前宣示***,回去后还少不得要摔东西发脾气。
可惜千防万防,却被亲妹妹抢了男人。
沈惜荷只淡淡瞥了一眼,就自顾自地欣赏起桌案前摆放的新鲜桃花。
闺秀们见沈惜荷无动于衷,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往上扑。
“这帮人就差膈应到小姐脸上来了!”素月都看不下去,气呼呼地跺了一脚,就上前要为自家主子长脸。
“姑爷!您的位置姑娘都帮您留好了,随奴婢这边请。”素月虽是笑着说的话,但看上去咬牙切齿的。
霍云霄看了一眼沈惜荷,见她正一脸认真地赏花,娇艳的脸容比桃花还要俏丽。
今日的沈惜荷,好像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不用。”霍云霄冷冷撂下一句,负手朝一旁的宴桌走去。
素月磨着后槽牙又灰溜溜地回来。
沈惜荷忍不住失笑:“下次还敢再多管闲事吗?”
素月撇嘴,很不服气:“小姐,姑爷这是不给您脸呢,您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为何笑不出?对于霍云霄,她本就不抱期望,不抱期望又何来失望?
沈惜荷淡淡举起茶杯,喝起了花茶。
这时,沈凌珩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宴席。
“喂!沈惜荷,你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沈凌珩只要看见沈惜荷,总忍不住想挑衅一番。
“你要比什么?”沈惜荷搁下茶杯,整个人透着几分慵懒,与从前的凌厉跋扈不太一样。
“比射箭,三局两胜,输了的人给对方奉茶,来不来?”沈凌珩仰着头,一脸轻蔑地看着她。
原主是个不能被激的性子,次次都要比,次次都是输。
沈惜荷翻了个白眼:“幼稚!我不来!”
沈惜荷的反应显然出乎沈凌珩的预料。
“喂!沈惜荷,我看你是怕输,不敢跟我比。”
沈惜荷端着下颔,不紧不慢道:“随你怎么想!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非要与我这小女子分个高低,就算让你赢了脸上也无光。”
“你……”沈凌珩顿时哑口无言,沈惜荷什么时候转性的?
她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算了,我们走!”
沈惜荷忽然就不跟他作对了,沈凌珩感觉浑身不得劲。
一部分人跟着沈凌珩去射箭,还有一部分人围着霍云霄三人吟诗作对,剩下一群人便围在一处打起了叶子牌。
沈惜荷既不想碰上沈凌珩,也不想被霍云霄误会她是故意凑上去吸引他注意,所以就加入了叶子牌。
原主不喜欢这种玩法,平日里很少和这帮闺秀来往。
这些闺秀看到沈惜荷过去,一个个起初都还表现的拘谨。
毕竟沈惜荷恶名在外也不是一两天了,寻常闺秀们也怕惹上麻烦。
不知不觉间,沈惜荷就凑到了最前面。
这叶子牌的门路,沈惜荷看两局便明白了,这不就是扑克牌的前身吗?
这玩意儿,她熟啊!
“我……能来一局吗?”沈惜荷手痒,想不到古代人也喜欢打扑克,这可不就是找到组织了吗?
坐在对面的赵青青先是一怔:“沈惜荷?你也要来?”
若说京城的纨绔被分为沈惜荷和沈凌珩两股势力,那么赵青青就是第三股,吃喝玩乐组。
沈惜荷点点头。
赵青青大手一挥:“好,你来!”
沈惜荷前世除了学医,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扑克,这小小的叶子牌岂能难倒她?
三带一!
对子!
顺子!
……
成了!
赵青青傻眼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再来再来!”赵青青的好胜心被激起来。
可一圈打下来,赵青青愣是没能赢下一局。
“成了!给钱给钱!”
赵青青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命人递银子。
相比较沈惜荷那边的热闹,霍云霄这边则稍显冷清,毕竟连好朋友赵管文都忙着去看亲妹妹赵青青和沈惜荷打牌去了。
霍云霄看着人群中间,手指轻点牌纸,运筹帷幄中的沈惜荷,此刻的她浑身都透着一股夺目的光芒。
她美眸含笑,一颦一笑间又带几分狡黠,让人猜不透。
“霍兄?霍兄!”对面的好友厉勉之正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霍云霄回过神来,再看棋局。
“霍兄,该你落子了。”
霍云霄刚寻回点思绪,正要落子,就见沈凌珩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沈惜荷!我让你跟我比射箭你不来,倒是窝在这玩牌!”他边走边嚷嚷。
所有人都下意识给这位混世魔王让出了一条道。
沈惜荷刚收好银子,就见沈凌珩大掌一拍桌面,一脸倨傲地瞪着她:“怎么样,沈惜荷,你敢不敢跟我玩一局?”
像个小孩子!
一旁的赵青青好心提醒道:“沈惜荷今儿手气很好,世子要不再考虑下?”
“切!本世子会怕她?”沈凌珩一脸不屑。
“行啊,那来吧。”沈惜荷现在鸿运当头,正想着借机敲沈凌珩一笔,谁让这小子有事没事总找她麻烦。
沈凌珩也不犹豫,“嗖”地坐了下来。
沈惜荷手指轻抚纸牌,随便出一张都压得对方抬不起头。
“过!”
“过!”
“过!”
……
沈凌珩就差底/裤都输没了。
大抵是这辈子没输的这么憋屈过,还是输给死对头沈惜荷。
沈凌珩憋着一张发青的脸,闷闷来了一句:“再来!”
“来嘞!四带二!”沈惜荷牌刚一撂下,对面忽然没了动静。
沈凌珩两眼一翻,直接气晕了过去。
赵青青都傻眼了:“我一女的都没晕,他怎么先晕了!”
“世子!世子!快来人哪!快请太医!”一旁的侯府下人手忙脚乱地嚷嚷起来。
厉勉之面色严肃道:“霍兄,好像是贵夫人气晕了世子!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霍云霄丢下手里的棋子,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刚走到半路,就看见沈惜荷推开人群,神色镇定地跪在沈凌珩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