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广场上来往穿梭着夜晚散步的人，他们的吵闹与喧哗，都在诠释着岁月静好。静默的对视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即，傅易川便转开了视线，缓缓的转身离开。似乎他在楼下等着，只是在确认白梨是否安全平安的下了班。望着那道消失在人群的背影，白梨沉沉的吐了一口气。白天傅易川失控的行为还历历在目，她尚不能理解傅易川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变得执着。难得真的像歌词那样说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白梨晃了晃脑子，赶走那些莫名的想法和念头。两天后，光晖工作室。《牙师》的女二是个独来独往的，拥有着上帝视角的角色。所以大部分的时间，白梨都是单独录制，并不需要和他人上演对手戏。为了贴合设定，白梨放松了发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慵懒一些，更显角色游戏人间对任何事都可有可无的态度。录完，白梨摘下耳机，看见程之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控制台前。等她走出录音室，程之彦说：“刚刚那段对男配的藐视配得很出彩，模糊了一些发音更让她看上去冷傲又不羁。——你把人物捉摸得很透彻了。”面对他的夸赞，白梨还未说话，坐着郑晖将台词本卷成了棒子，敲在了程之彦的手臂上。“臭小子。”他表情不满，“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接着郑晖朝白梨笑道：“很不错，比试音那天有了很大的进步。”“很难想象你才进圈两年，这种理解能力和控制能力，比那些已经有四五年经验的人还要出色。”郑晖若有所思，“我听过你之前的配过的角色，实话和现在差距很大，是宿雪让你藏拙了？”白梨心里蓦的一紧，面上如常的说：“平时观摩得多，揣摩得多，久而久之沉淀了一些经验。然后空窗期里也在学习，所以才有了这突飞猛进吧。”她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但是我还是有进步的空间，希望能跟老师多学习。”一番话说得郑晖心花怒放，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程之彦。又想起了那一办公室的逆子们，顿感伤神又伤身，同时对白梨越看越喜欢。他端起了架子，沉稳的说：“嗯，那行，今天就先到这里，阿锦你就先回去吧。”白梨收拾好物品之后，冲控制室里的人点头道别，接着开门离开。走了没两步，听见身后传来了门响动的声音，是程之彦跟了上来。“你下班了？”看着他肩上的背包，白梨问道。程之彦点了点头：“早就下班了，只是听说你来录音，下来看看。”从光晖出来，已经是傍晚，天际涂着薄薄的一线橙色。二人并肩缓缓往公交站走着，半晌无话。这一路上僻静，路上没有人“啪”的一声，路灯亮起。白梨望着地面一高一低的影子，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而紧张。她捏紧了背包的肩带，正要开口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就听见程之彦问道：“你在紧张？”话到嘴边，白梨险些咬到自己的舌：“没，没有啊。”“没有就好。”程之彦笑眯眯的，“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觉得我老缠着你烦呢。”头顶上的树枝晃动，交错出斑驳的光斑，映在二人的身上。白梨被树影晃失了神，脱口道：“我喜欢你。”话落，一片寂静。就连风也觉得尴尬，绕到了旁边，留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二人。片刻，程之彦低头闷闷的笑了。笑声拉回了白梨出窍的灵魂，她语无伦次的胡乱摆手：“你别误会，我不喜欢你，不是，我不是说讨厌你……”“我也喜欢你。”温润的声音再次打断了白梨的理智，她怔怔的看着程之彦，心脏越跳越快。“我知道你的意思。”他的嗓音平缓，“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对吗？”在这静谧的夜里，程之彦的语气听上去宛如诱哄，白梨愣愣的点了点头。过后感受到内心的失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她看着程之彦笑了，然后迈开了步子，声音从前面慢悠悠的飘过来。“既然是朋友，就不要紧张了。”程之彦语调轻松，可眼里却是苦涩。他是个胆小鬼，就连喜欢也只能借由朋友名义说出来。克制又隐忍，甜蜜又疯狂。程之彦夹杂在这些情绪里，如同饮鸩止渴。白梨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少年，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发着涩涩的疼。她无意识的捂上了心脏的位置，鬼使神差的喊道：“程之彦。”被点到名的人回过头来，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手掌下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白梨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是她却对这些恍若不觉，只望着那双其实看不清的眸子，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吗？”“砰砰，砰砰。”一下，两下，心脏沉重又剧烈的鼓动声，砸在她的耳膜上。在这等待回答的时间里，就连空气仿佛了都停止了流动，教她屏住了呼吸。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看见程之彦的神情柔软了下来，轻轻张开了口，说：“有。”一瞬间，风起云动，白梨脑中倏时清明了起来。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水光，几步走到程之彦的身边，笑道：“她可真幸运。”程之彦摇了摇头，纠正：“能喜欢她，才是我的幸运。”眼眶酸涩感再次袭来，白梨仓皇打开包像是在翻找什么似的，等过了一会，才拿出张公交卡来，面上已经恢复如常了。这注定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白梨望着地上的人影，和程之彦最后并肩的不会是她。这是注定说不出口的真心话，程之彦目光落在前方，在那一瞬他其实很想坦白，可是又怕说出口后白梨的拒绝与远离。他是个拮据的赌徒，手里紧握的筹码仅是一条配音同行的维系，他没有孤注一掷的资本。车来了，二人坐在了单人的座椅上，程之彦习惯性的坐在了白梨身后。一路无言，直到下了车。到了白梨小区门口，他才道了声晚安与白梨道别。目送着白梨进了小区，消失在拐角处之后，程之彦脸上温柔的笑意渐渐淡去。“出来吧。”程之彦眼神依旧看着前方，“我知道你在那儿。”有风吹过，搅动着树叶沙沙乱响。地上树影摇晃，将斑驳的光点打乱，露出了藏匿在其中的精致皮鞋。鞋尖缓缓从大门口旁的暗处走了出来，程之彦闻声侧头，视线与傅易川陡然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