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璟不温不火的话，让霓羽所有的快意都变成了怒火。

她一把攥住玄璟的手：“你有心吗？”

玄璟回答不出来，因为他的心早在五百年前，就给了霓羽。

他只如常伸出手：“能不能给我一株寸心莲。”

花神，也就是玄璟的母亲在五百年前仙魔大战中受伤，需要魔界的寸心莲养伤。

和霓羽成婚百年来。

玄璟只能每日向她讨要。

可今天霓羽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寸心莲是魔界的至宝，你凭什么觉得，你一句话，本尊就要给你？”

玄璟一愣。

霓羽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今日你打搅了本尊和御风的好事，如今你只要灭了本尊的火，本尊就把寸心莲给你。”

玄璟眼中都是不敢置信，在魔族生存百年，他清楚的知道，霓羽所说话的意思。

她要自己用身体换一株寸心莲。

“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曾经的霓羽温柔体贴，从来不会对他说这种话。

“别废话，你就说做不做？”

霓羽打断他。

玄璟想到母亲日日吐血的模样，别无她法。

“好，我做。”

他颤抖的抬起手，将自己的衣衫一件一件地脱去……

霓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堂堂花神之子，如此卑贱，当初天族公主是怎么看上的你？”

百年来，玄璟是第一次这么屈辱。

他的手落向霓羽的玉带之上，可还没解开，女人再次将他甩开。

“被别的女人玩弄过的男人，本尊嫌脏。”

她转身离去。

这一夜。

玄璟呆呆地坐在殿内。

明明自己早就没了心，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

翌日。

玄璟是被御风的传音吵醒的。

“玄璟，母亲又吐血了，你怎么还不把寸心莲带回来？”

“我马上过来。”

回了传音，玄璟赶往花界百花神殿。

还没走到主殿，御风一席白色长袍挡在他面前，伸手：“寸心莲呢？”

玄璟垂眸：“我没有拿到寸心莲。”

御风蹙眉：“你怎么连一株寸心莲都拿不到？你不是魔尊的夫君吗？你该不会是不愿意给母亲吧？”

“霓羽不愿意给我。”玄璟再次道。

御风冷斥：“早知道我昨日就问魔尊要了，你还真是个废物。”

玄璟听到他说的话，眸色微颤。

“御风，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御风不以为耻：“我说了又如何？魔尊根本就不喜欢你，她说，她嫁给你就是为了让你痛苦。”

他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昨天我和魔尊有多快乐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姿势，喜欢我怎么样挑逗她吗？”

玄璟攥紧了手，空荡荡的心口隐隐作痛。

御风得意的离开。

而玄璟一步步走到正殿，花神正虚弱的躺在软榻之上。

当看到他进来之时，神情淡漠。

“玄璟，你来了。”

“母亲，对不起，孩儿没有带来寸心莲。”

玄璟说完，将仙力传给花神，而后他忍不住说起弟弟的事。

“母亲，御风背着我和霓羽在一起了。”

花神眸色微变：“玄璟，御风是你的弟弟，又是水神和我唯一的儿子，你要让着他。”

玄璟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唯一的儿子……

那我呢？

花神似乎看出他的难过，又安慰：“玄璟，你最懂事了不是吗？你是长子，又是往后接替我花神之位的唯一人选，更该担起长子的责任。”

长子，又是长子。

千年来，玄璟因为一句兄长要让着弟弟，让了御风千年。

懂事了千年。

如今，御风做了错事，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母亲依旧让自己让着他……

“母亲，这花神之位我不要了，也让给弟弟吧。”玄璟说。

“啪”得一声。

一道凌厉的耳光落在玄璟的脸上。

玄璟不敢置信地看着花神。

而花神的手微微颤抖，她眼神闪躲解释：“花神之位怎么能让？你不要说置气的话，你弟弟和魔尊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魔尊不喜欢你，只要你弟弟能讨魔尊喜欢，对我们花界也有好处。”

“你要有肚量，要为花界考虑。”

玄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百花殿。

他的脑海中都是母亲说的话。

为弟弟考虑，为花界考虑，可有谁来为自己考虑？

花神不知道，早在一个月前，玄璟听到了他和弟弟御风的对话。

“母亲，你为何把花神之位给兄长？不给我？”

当时花神宽慰他道：“花神继位，需要经历九十九道天雷，你自幼顽皮，哪儿扛得住天雷？”

“让你兄长去抗，等他继位花神之后，为娘再让他把位置给你，这样你就不用受天劫之苦了。”

玄璟回想到一个月前的画面，喉咙一痛，一口腥甜涌出。

他拿出帕子捂住，就看到雪白的帕子上面都是梅红色的鲜血。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变得透明了。

兄长薛玉的话犹言在耳：“若你答应去凡间历劫，那么你在天界如今这具身体，就会永远的死去。”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玄璟，再也不会有凌霄仙君。”

所以，他快死了。

花神继位是在，阳春三月初三。

也就是八日后，而他会在六日后死去，步入轮回。

这一次的天雷，他注定不能帮弟弟扛了！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最后的六日，他会还清一切永远离开。

……

回到魔族。

赤霄殿，歌舞升平。

霓羽的身边依旧是各种各样的美男子，他们毫不顾忌地打量着玄璟这个所谓的魔尊的夫君。

其中弟弟御风也在。

他搂着霓羽，轻笑道：“魔尊，我兄长是凌霄仙君，何不让他变几朵花来给我们几个取乐？”

霓羽好整以暇地看向走进来的玄璟。

“玄璟，你听到御风说的话了吗？”

玄璟停下脚步，只轻轻一挥手，殿内便开遍了百花。

只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百花之中，已经没有凌霄花的身影了。

“可以了吗？”

玄璟问了一句，单薄的身影去往西殿。

回来后，他第一件事，是收拾西殿关于自己的物品。

他很快就要死了，这里肯定会有新的主人。

走前，他要腾干净。

玄璟的东西很少，成婚的时候，花神没有给他任何东西，只说了一句话：“你就是个祸害，魔尊把你抢去，天族势必以我花界为敌，你好自为之。”

而他自己只备了一些简单的衣物，连基本的配饰都没有。

不到一刻钟。

玄璟就把自己的衣物，还有平常用的纸笔墨都整理了出来。

只留下两身最近几日穿的衣服，而后其他的东西，都被他挥手烧成了灰烬。

第二件事，他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院中是霓羽亲手种的凌霄花，能四季常开不败。

他抬起手，不多时，所有的凌霄花都凋谢了。

“你在做什么？”

霓羽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这里，当她看到凋谢的凌霄花，眉目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凌霄花会凋谢？”

这些凌霄花，她都施了法术，就连玄璟也不能让其凋落。

玄璟弯腰一点点拾起凋谢的花瓣，忍不住重重咳嗽出声：“这些花开了一百年，也累了，让它们歇歇吧。”

他知道为什么凌霄花会凋谢，因为，他是凌霄仙君。

他即将死去，这些花也会跟着死去。

今日一过，等五日后，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凌霄花。

霓羽不再喜欢玄璟，却一直独爱凌霄花。

不知道当未来有一天，她再也看不到凌霄花，会是什么滋味。

她会后悔吗？

玄璟不敢想，只一遍遍看着霓羽施法想要将那些凋谢的凌霄花起死回生。

可是自己快要死了，凌霄花怎么会再生呢？

“玄璟，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霓羽见施法无用，一把掐住玄璟的手腕，也许是因为饮了一些仙酿，此刻眼眶泛红。

“这些花都是本尊亲手种的，你毁了它们，本尊就毁了你！”

西殿院子外，总共有2328树凌霄花。

在成为魔尊和玄璟成婚前，每当她想起玄璟，便会种一树凌霄花。

本来想亲手一棵棵毁灭。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一只手抓住玄璟的脖子，另一只手往他的衣衫之中探去。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玄璟身形单薄的可怕，浑身上下只剩下一点肉都没有。

“……咳咳……霓羽，你住手……”

玄璟知道她要做什么后，挣扎反抗。

可如今已经行将就木的他，哪儿是霓羽的对手。

“你早就是残花败柳了，还装什么？”霓羽在他耳边嘲讽。

玄璟重重地咳嗽着，嘴里都是血腥味。

他看着自己的身形趋近透明，眼中都是死寂：“霓羽，我没有背叛你，从来没有……”

这句话，他已经解释了一百年。

可是霓羽从来不信。

果然，这次还是一样，她冷笑说。

“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本尊，你把一颗心都给了本尊？”

玄璟一愣。

他还没说话，霓羽声音越发冰冷。

“本尊体内的心，是御风给的。”

玄璟脑中一轰：“他骗了你……”

霓羽接来下的话，让玄璟再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是花神告诉的本尊，你在我走后就勾搭上了天族的公主，害我被万箭穿心，是御风在魔窟找到的我，把自己的心换给我。”

“难道你的母亲也会说谎？诬陷你？”

这一刻，玄璟连解释都不会了。

他看着花界的方向，无声的问，母亲，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为了御风，不惜诬陷我……

我明明也是你的儿子……

玄璟本就空荡的心口，疼痛无以复加。

而此刻将他压在身下的霓羽只觉左边心脏猛地收紧，痛的她呼吸不得。

霓羽不解。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御风的声音：“魔尊，你在这儿吗？”

霓羽一把将玄璟从怀里扯开，收拾好身上的衣服，走出了院子。

玄璟全身都是红痕，就听到外面御风和霓羽远去的声音。

“魔尊，你想不想看看御风的本体？”

“当然想。”

“那你要答应我，从今往后不许碰兄长，我不喜欢兄弟二人共妻。”

霓羽温柔地回：“好，御风说什么本尊便做什么。”

御风是花神和水神的儿子，他的原身是瑶池的水，最为清澈干净……

玄璟靠坐在枯败的凌霄花树旁，垂眸看着身上的那些痕迹，强压在喉咙里的鲜血再也忍不住从嘴角滑落。

而他眉心的凌霄花印记，在第二日黎明的时候，变得更浅了……

初晨的阳光升起。

距离玄璟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只剩下五日。

玄璟照常去往花界。

他想问问为什么母亲要说谎。

百花殿外。

依旧飘着白雪，明明已经是三月，可百花却都是一副衰败摸样，不复当年的生机。

“咳咳咳……”殿内花神重重地咳嗽着，看到玄璟又是空手过来，眼底划过一抹不悦，“你没有拿到寸心莲，来我这里做什么？”

玄璟走到他的面前：“母亲，您为什么要骗霓羽，说我当年背叛了她和天族公主在一起，明明当年是天族不愿出兵，逼我娶天族公主，还有，霓羽的心也是我的。”

他本以为母亲会解释。

没想到花神却毫不在意地问：“怎么，你是要怪你的亲娘吗？别忘了，没有我，就没有你。”

生育之恩大于天。

花神看向玄璟的眼中都是高高在上。

玄璟喉咙哽咽：“母亲，我曾经去过人间，凡间有一句话不知道您听过没，父母本是家中龙，可越是偏向谁谁越穷。”

“您次次偏向御风，其实是害他。”

“啪！”

花神抬手又是一耳光落在了玄璟的脸上，她眼眶泛红：“我是花神，你的母亲，你凭什么说教我？再者，你弟弟可是我和水神的儿子，怎会差于你这个杂种？”

杂种……

玄璟脸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了血来。

花神不说，他差点忘记自己是花神在年轻思凡之时，和一个凡人花匠所生的孽种，杂种。

“母亲，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他彻底心死转身离开。

而花神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不信：“你最好说到做到。”

七日后，就是花神继位仪式，她不信玄璟会放弃花神的位置，永远不见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玄璟五日后，这具身体就会永远的死去，然后要去往人间轮回转世千年，继任十殿阎罗的位置了。

花神的位置，玄璟不要了。

……

一连三日，霓羽都没有回魔族。

玄璟从传音镜中看到御风传来的画面。

霓羽陪着御风一起去四海八荒，一起去灵山许愿，一起去凡间做普通夫妻。

玄璟看到镜子之中，御风紧紧抱着霓羽，也听到霓羽对御风许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本尊此生唯你一人。”

他还看到霓羽和御风一起在人间放孔明灯。

御风在孔明灯上写下愿望：“只愿与君长相守。”

而霓羽写着：“同愿。”

玄璟看着看着眼泪不自觉模糊了双眼，他强压着心底的酸涩，看向天边喃喃自语。

“霓羽，你也骗我。”

“明明当初你说过，我说什么你都会信，明明当初你说，只会爱我一人。”

他踉跄着起身，去到了忘川河畔。

忘川河畔，树立着望不到尽头的三生石。

玄璟一步步走到三生石前，干瘦的手放上去，就看到了三生石上面并排写着的两个名字。

“玄璟，霓羽。”

他以血化作了一柄匕首。

而后，他用匕首一点点划去玄璟两个字。

霓羽既然不爱自己了，那三生石上两个人的名字也没必要留在一起。

玄璟要在离开前，亲手毁掉所有和霓羽相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