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落了锁。
应拭雪不曾来过。
一日三餐,皆命人开一线窗递进来。
凡间的锁,关不住我。
但我近日也不打算再惹事端。
毕竟,不能让他真的杀了我。
相伴三年有余,我一步步骗到了他的信任。
也将他身边人摸透了。
并无其他女子。
他此番下凡是为历情劫。
既然成功阻止了他身边出现别的女子,劫眼必然变成了我。
假若逼得太紧让他下定决心杀我,反而能助他飞升回上界。
要破他道心,还需钝刀子磨。
算算餐食,已被关了七日。
那些饭我从未动过。
又是午膳时分,送饭的侍女终于坐不住了。
“嬷嬷,哪有人七日不吃不喝的,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闭嘴!”
那声音苍老,压着音调。
“去禀报主君,不许声张。”
假寐半个时辰,听得门外开锁声。
应拭雪面如寒水,身后跟着手提食盒的苏临。
我白着脸,捧心倚在案几边,直勾勾瞧着苏临。
他将食盒放下。
转头对上我视线,眸光一晃,似有不忍。
“主君,事情还未敲定,何必这样拘着夫人。夫人向来宽和,怎会与那精怪扯上关……”
“退下!”
苏临看看我,终究掩门退开。
应拭雪眼也不曾抬,双手隐在袖中,疾言厉色。
“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我懒散伏案,“大人专程来这儿发火的?”
他死死攥着衣袖,一层层揭开食盒。
肉块油润,碧粳米绿莹莹地沁着光。
色香味俱全。
可惜我是妖,尝不出凡人食物的滋味。
我提醒他。
“这儿只你我二人,何必再装。我不用吃也能活。”
他一言不发,将饭又往下压实了些。
我索性翻个身蜷着,打了个呵欠。
不甚滑润的衣料扫过我的脸,微微发痒。
他大力拽起我,压在案前。
舀起饭,堵在我唇边。
一勺接一勺。
我吞咽不及,被饭粒子呛得咳嗽。
他愈发收紧臂弯。
木勺压着舌根,几乎抵在喉眼。
“吃下去!”
他双目通红,呼吸一阵比一阵急。
我憋红了脸,溢出几滴生理性的泪。
将我圈禁的手终于松开几分。
***呕着扑在案几上,大口喘气。
应拭雪紧抿着唇,仿佛是我辜负了他。
“安分呆着,看在往日情分上,我保你不死。”
“不准用那种眼神看我!往日情分,保我不死?应大人,你是尊贵人,我岂敢同你有什么情分,你也没资格说什么保我不死!”
我拂袖扫落书卷,狠狠盯着他。
“倘若此时杀我我还敬你知几分大义,否则你与那些***的佞臣,有何分别?”
他深浅吐着气,咬牙切齿。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
“是又如何?”
我踢翻桌几起身,一字一顿。
“你且听着,要么你杀我,要么我毁你。你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他喉头滚动,挤出几声自嘲的冷笑。
“是我识人不清……竟放着只妖物在身边,数年之久!”
不知为何,我也有了泪意。
眼眶的酸涩陌生无比。
我猝不及防,只得昂起头同他彼此逼视。
他闭闭眼,斜目望来。
“你既自投罗网,倒省得查案。待我秉明国师,再处置你这妖孽。”
又是冷静模样。
若非嗓音依旧沙哑,已看不出方才的失态。
我按下心头星点钝痛,嗤笑自己多想。
泥人被如此戏弄,尚有三分火气。
何况天上的拭雪君与凡间的应拭雪,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我背过身去,面墙而坐。
香炉旁的琉璃盏映出他身影。
他立于原地半晌,拂袖而去。
烛火昏沉。
我良久清醒下来,才觉出方才的莽撞。
明明……我没想与他起冲突。
那些尖锐的话,一时没忍住便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