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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胜还朝后,他终于跨过世俗,在三军阵前起誓要娶唐心渝。

“本王方俊冉此生不求子,不纳妾,只求与唐心渝白头与共!”

大胤朝人尽皆知,摄政王方俊冉爱唐心渝如命。

可婚后三年,他养了唐心渝的义妹唐飞燕做外室。

且对唐心渝唯一活下来的兄长唐宣连说:“四郎,唯有你以残疾之身,去陛下面前哭诉不放心飞燕,陛下才会将飞燕许给我。”

“也只有如此,心渝才不会同我哭闹。”

……

胤朝,常胜将军府祠堂。

“渝儿,我观王爷心意已绝,恐怕纳唐飞燕为妾,只是迟早的事了。”

“可笑当年父亲战死时,还要把那医女唐飞燕认做义女,她竟然如此恩将仇报,破坏你与王爷的感情!”

祠堂檀香袅袅,四哥唐宣连的话如重锤砸在唐心渝心上。

她扯了扯唇角,苦涩的笑溢满脸颊。

与方俊冉相识二十余载,从幼时追着他喊皇叔,到如今跨过礼教成为他的妻。

她见过他爱她是什么模样。

他不爱了,她自然也能第一时间觉察。

只是没想到。

他们曾经跨过万千磨难才在一起,如今成亲不过短短三年,爱竟然就散了。

唐心渝着轮椅上的唐宣连,心口刺痛仍如有刀在剜。

十年前,嘉陵关一战。

她父母和三位兄长皆战死,只有四哥唐宣连活着,却也因此一战落下终身残疾。

如今,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她不愿再让唐宣连担忧:“四哥莫担心,我已有决断。”

“近日柔然犯边,陛下已同意我与方俊冉和离,如今只等集齐军资,我便会率领大军,出征柔然。”

唐宣连的手一瞬死死嵌入木轮椅,英俊的脸上是深刻的沉痛。

“心渝!将军府如今只剩我们兄妹二人,若你再出事,叫四哥如何独活?”

他悲痛的话像是巨石,沉沉在唐心渝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唐心渝指尖微微收紧,死死忍住眼眶中的热泪:“四哥,你我都知道,为国征战是将军府的荣耀,保卫边疆百姓,是你我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唐宣连一瞬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满脸颓败靠在木轮椅上……

兄妹俩相顾无言,只余心痛。

以至于唐心渝迎着风雪出府时,眼眶都是红的。

远远地,她就看见方俊冉等在外面。

男人玄色九蟒长袍,大氅上堆满积雪,俊美不似凡人,只有见到唐心渝时,那双淡漠眼才有了情绪。

“怎么去了这么久,四郎不知本王在外面等你吗?”

“怎么脸色不好,是不是饿了?”

“怎么连眼睛都红了?”

他握住唐心渝的指尖,觉察到她指尖冰凉,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她的手放进怀里暖。

他这样贴心,唐心渝该高兴才是。

可距离陡然拉进后,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熏香。

仔细看去,方俊冉的衣襟有些许散乱,脖颈之下隐约可见猩红的吻痕……

她回将军府不过一个时辰而已,竟然也等不得,要和唐飞燕亲密一翻。

唐心渝抬手,轻轻理了理他的衣襟:“皇叔,若是当年,我们没成婚……”

话未说完,方俊冉的脸色就沉了下去:“胡说什么。”

“你是本王亲手养大,现在可是后悔嫁给本王?”

二十年前,柔然犯边,唐家满门出征,连年仅十二的四哥也上了战场。

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下唐心渝一人。

是方俊冉可怜她,把她带进宫。

战打了十年,他就养了她十年。

这十年,她跟着同龄的太子念书习武,跟着太子唤方俊冉皇叔。

也是这十年,她对这个才大自己六岁的皇叔,情根深种……

或许当初。

她就该按下心中爱慕,一声皇叔,一世皇叔。

唐心渝笑着摇了摇头:“说笑罢了。”

说完,她先一步上了马车,与方俊冉一同回摄政王府。

谁知才到半路,方俊冉的贴身亲卫方一突然神色来报:“王爷,户部有紧急公务,请您挪步!”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方俊冉虽然在训斥,可眼里却满是担忧。

太子登基后,身为摄政王的方俊冉已将政务全部交还,如今只在户部领个闲职而已。

他这么着急,大约是去见她的那位好义妹——唐飞燕。

唐心渝笑笑,只说:“皇叔去吧,只是既然失约,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

方俊冉难得弯起唇角,点了点她的鼻尖:“小狭促鬼,别说一个金锭,就是百个千个,本王也舍得。”

这是他们曾经的玩笑。

若是让唐心渝生气,方俊冉就补偿她一个金锭。

如若攒够一百个金锭,唐心渝就会永远离开他。

如今,这笔黄金是大军开拔,她出征柔然的最后一笔军资了。

现在还差七枚,就是她凑齐的数量了。

凑齐那天,便是她与方俊冉正式和离,出军北上那天。

方俊冉丝毫未觉,让方一取了一枚金锭给唐心渝,匆匆走了。

再见到方俊冉时,已经是第二天。

他依旧穿着昨天那身,神采奕奕地进了书房找唐心渝。

彼时,唐心渝已经看了一整晚的边防分布图,双眼通红。

以前,唐心渝累了倦了、伤了痛了,方俊冉总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但现在。

方俊冉无视她疲倦的神情,握着她的手:“你近日似乎总是忧心忡忡,我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你的义妹,不若让她入府陪你罢。”

“东侧的听竹轩是不是空着,便让她住到那里。”

如此,便是已经做了决定,只是知会唐心渝一声而已。

好在唐心渝已经不在意了。

唐心渝深深看了他一眼,上扬的语调里没有一丝笑意:“好啊,听竹轩正好离皇叔的书房近,皇叔正好替我多照顾义妹。”

她脸色语气都如常,方俊冉没来由慌了一瞬。

不过很快,那抹慌乱就被他压下,笑着把唐心渝拥入怀中。

“飞燕是你的妹妹,无论如何,本王都不会亏待她。”

唐心渝靠在他的胸膛,明明他还是她爱的那个人,可她心里却已经没了一丝波澜。

唐飞燕住了下来。

当晚,她就带着丫鬟,哭唧唧到了唐心渝的书房:“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了姐姐?不然怎么我一入府,亡母留给我的玉簪就遗失了……”

唐飞燕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她,苛待义妹。

下人都以眼观鼻,不敢说话。

这点伎俩,唐心渝根本就不放在眼里:“那便去查你自己是如何丢失的,与我何干?”

军中事忙,她打发完唐飞燕,就想让唐飞燕走。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通传。

“王爷来了。”

方俊冉一进来,唐心渝便看见他的眸光落在唐飞燕身上。

那眼神,三分疼惜三分担忧,还有四分是安抚。

果然,下一刻。

唐心渝便听见方俊冉的质问:“早间让你妹妹住下来是你同意的,如今又闹什么?”

唐心渝黛眉一簇,还没开口。

唐飞燕就先一步跪下,泪眼涟涟:“姐姐,若是别的物件,哪怕再珍贵,妹妹都能赠与你。”

“唯有这支玉簪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还请姐姐还给我。”

就连方俊冉,脸上也染上失望之色:“渝儿,你年幼时,本王教导过你什么?”

“君子不虚行,行比有正,你怎么能因为妒忌,便苛待于她?”

他下意识从怀里拿出一锭金:“你若是缺银钱,本王给你便是。”

三言两句,甚至未曾听唐心渝辩驳一句,就把苛待义妹罪名盖在了她的头上。

望着方俊冉递来的金锭,唐心渝的表情有过一瞬空白。

明明曾经,哪怕她与太子争执,方俊冉都会率先维护她。

他现在就这么爱唐飞燕?

唐心渝扣紧手指,反问了句:“敢问皇叔,我什么都有,为何偏要嫉妒飞燕,嫉妒到甚至不惜偷拿她的簪子?”

“当然是因为我有了王爷的骨肉……”

唐飞燕话未说完,便被方俊冉冷呵打断:“住口!”

可唐心渝还是听见了。

原来……急着要纳唐飞燕为妾,甚至不惜去找四哥商议。

是因为唐飞燕已经珠胎暗结,方俊冉急着为孩子正名!

唐飞燕被方俊冉怒斥,眼里的泪当即落了下来。

可这次方俊冉没再看她,而是放缓了声音,小心翼翼哄唐心渝:“渝儿,一根簪子而已。”

“还给她吧,不闹了好不好?”

这话像是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直直浇灭了唐心渝心里的怒火。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还是觉得她在刁难唐飞燕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唐心渝扯了扯唇,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

“好,我不闹,那王爷想要如何处置我这个‘苛待义妹’的王妃?”

方俊冉抬手捏了捏眉心,沉思一瞬:“今日起,你就别掌家了,让飞燕代你掌家。”

唐心渝听着,连心痛都没了,只觉荒谬。

她即将要走,这摄政王府谁掌家都与她无关,只是这唐飞燕是什么身份,替她掌管王府?

小妾?还是外室?

似乎是洞察她的想法,方俊冉对着下人吩咐了句:“王妃身体抱恙,义妹唐飞燕代为掌管王府。”

一众仆人连个不字都不敢说,战战兢兢俯首应“是”。

最后,众人退去。

唐飞燕得意起身上前,靠在唐心渝耳畔说了句。

“姐姐,你瞧,这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一样,在家吃不饱,就会到外面偷腥。”

“你信不信,最后我会取代你,成为新的摄政王妃?”

唐心渝心口刺痛,可她久居阵前,早便学会了喜形不露于色。

“想要你就拿走罢。”

“抢来的东西,又得几时长久?”

更何况她不日就要出征,这摄政王妃谁爱当谁当吧。

唐飞燕气得咬紧了牙:“那姐姐就看看,我能霸占王爷几时。”

唐心渝懒得和她争吵这些,转身回了书房。

直到把门关上,隔绝掉外面的一切声音之后,唐心渝才露出疲态。

她望着桌上的沙盘,满脑子都是以前将军府满门出征,她一个人被丢在诺大的空府里,是方俊冉牵起她的手,说会给她一个家。

现在,摄政王府一切如旧。

唐心渝却已经没有家了的感觉。

她重新推衍沙盘,一遍遍安慰自己:感情是会消失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天长地久。

心口翻涌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

唐心渝盯着桌上的沙盘,决定接下来的时间都闭门不出,专心养好旧伤,推衍战术,等待方俊冉军资。

确实,方俊冉或许也觉亏欠,隔三差五就差人给她送来一块金锭。

同时也会让下人通传一句。

“王爷事忙,等忙完便过来陪伴王妃。”

又过两天,方俊冉确实来了,只不过却不是来看她的。

他进书房的时候,凌厉的眉眼低垂着,一幅风雨欲来的模样。

以前唐心渝很熟悉他这幅模样。

幼时她与太子犯了错,上树掏了鸟窝,拔了大臣的胡子,方俊冉就这样沉着脸打她和太子的手板。

打完后,他又会背着太子给她上药,喂她吃果脯。

可现在……

“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方俊冉的声音低沉如刀。

“不知。”

唐心渝这几天都闭门不出,甚至和外界传递消息,都是贴身亲卫代传。

方俊冉眉头皱得更紧、更深:“不知?那日从你这出去,飞燕的身子便一直不太好,今日宫中御医来看,说她已经中毒几日了!”

“如今飞燕已经缠绵病榻,御医说若无解药,只怕撑不过三日。”

“渝儿,你实在是让本王失望。”

幼时,唐心渝养在方俊冉膝下,千娇万宠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从方俊冉嘴里听见“失望”二字。

为了不让方俊冉失望,她读书比太子认真,练武比太子刻骨。

如今只是为了一件连证据都没有的事情,他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对她“失望”了。

唐心渝的心仿佛被划了道口子,鲜血淋漓地痛。

对一个不信任自己的人,她也懒得辩解:“我没做过,解药没有,其余便任凭皇叔处置。”

“罚跪宗祠也好,和离也好,我都接受。”

话落,“啪”的一声脆响。

方俊冉手间扳指骤然碎裂,他眼里愠色更浓,喉结微滚正要说些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护卫方一的禀告声:“王爷,御医已研制出飞燕姑娘的解药,只是如今还差一味,一味药引……”

“差什么直接去寻便是,吞吞吐吐做什么!”方俊冉抬眸冷斥。

方一远远看了唐心渝一眼,抱拳跪下:“还需飞燕姑娘至亲之人的血肉为药引!”

方俊冉的脸色变了又变,挥了挥手示意方一退下。

待书房内彻底静谧下来,方俊冉看着唐心渝,放缓了声音开口。

“渝儿,此事因你而起,自该由你解决。”

若是之前还能说伤心沉痛,此刻唐心渝已经只剩下愤怒:“皇叔别忘了,她只是我父收留的义女……”

话没说完,就被方俊冉不耐打断:“本王早便查过,她是唐老将军的亲生女儿,是你母亲容不得飞燕母亲进门,才谎称义女。”

“飞燕与你,是亲姐妹。”

唐心渝一瞬僵在原地。

记忆中,爹娘感情甚笃,爹更是为了娘一辈子不曾纳妾……

难道真如唐飞燕所说,这世上没有忠贞不二的男人吗?

沉思间,方俊冉已经拿出了随身的匕首,放缓了声音哄她:“渝儿乖,等过完一遭,你我之间依旧如初。”

“飞燕的身体和她腹中胎儿,不能有任何差错。”

他终于不再伪装,态度也不容拒绝。

好似已经全然忘了。

五年前,唐心渝同他一起出征南疆时。

她曾经在战场上替他挡了一刀,那一刀直直贯穿她的小腹,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

代价是唐心渝再也无法生育,且每逢冬季时,必痛不欲生。

唐心渝心里一片悲凉,声音也轻若游丝。

“皇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绝不会为了任何不值得的人,伤害我自己。”

“若你执意如此,你我不仅夫妻情谊断绝,便是多年叔侄情谊,也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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