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的死讯传来那晚，是裴旭近半年来第二次到我的房间安寝。

今天是我的生辰。

裴旭下朝后，便匆匆赶了回来，吩咐仆妇们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仆妇们面面相觑，有些藏不住话的已经私下嘀咕了起来。

「老爷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夫人要复宠了？」

「这也难说，夫人刚嫁进来时，老爷还是个穷书生。」

这半年来，要不是夫人拿出嫁妆花销，自己还每天做针线做到半夜来贴补家用。

老爷怎么能安心读书，一举登科呢？」

其中，自然也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比如小娟的心声。

【今天是女二的生辰，也是女主的生辰。

【男二这是玩替身梗呢。

【哎，等下他抱着女二喊女主名字的时候，不知道女二会哭得多伤心。】

哭是会哭的，但不是因为伤心。

毕竟抱着我喊嫡姐名字这事，裴旭之前也做过。

那次，是我和他的洞房花烛夜。

他以为娶到了心上人，喝得酩酊大醉。

又因着心头喜悦，一夜未停。

一觉醒来，他对上我因为身体痛楚不堪而泪盈于睫的双眼。

才发现自己娶错了人。

他是读书人，温文尔雅。

没有打我骂我，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我说过。

只是吩咐小娟将本该送回我娘家的喜帕烧了个干净。

——他嫌脏。

自然，三天后的回门也没有放我回去。

因此小娟在心里默默的为我抱不平。

【哎，女二真惨。

【男二这不是冷暴力吗？

【不声不响，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她。】

裴旭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从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今晚，裴旭喝得很醉，可我知道他是清醒的。

虽然他嘴里喃喃叫着嫡姐的名字，但俯视着我的眼神中却满是痛苦。

他死死扼住我的肩膀，似乎有深仇大恨般拼命折腾着我。

就算见到我痛苦地低泣，都无动于衷。

听到耳边传来微微的鼾声，我忍着身体的酸痛不堪，慢慢挪下了床。

我就着昏暗的烛火，打开了娘家寄来的信。

「沈姨娘今日晨间病逝，享年三十八。」

最后一次见到姨娘是我出嫁那天。

她躺在床上，气息奄奄。

「袅袅，你能做正头娘子，姨娘死也瞑目。」

我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勉强勾起一抹笑。

「别哭了，记住。

「你过得好，姨娘就会好。」

我一直为着姨娘，让自己看上去

——「过得好」。

我做到了，在外人看来，探花娘子，风光无限。

没有人，会去窥探内里的破败不堪。

如今，姨娘死了。

我再无一丝牵挂。

我打开妆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包假死药。

再过半个月，只要我办完该办的事。

我就能死遁离开裴家。

从此，清风朗月，任我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