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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小城里都在下雨。

实在不想那么早回家,我在教室里把作业全写完了,抬头看天的时候已然乌云密布。

直到再不回家就得睡教室,我才拽着包,路上祈祷着今天那个男人不会脑子一抽也回来了。

可当我步入那本就老久的楼道,听见并不太隔音的房间里传来男人与女人的喘息声的时候,心中那快漏洞也在永无止境地下沉着。

房间里一片狼藉,混杂着动物最原始情迷意乱的叫喊。

我的试卷被胡乱地扯在一边,那房间中央交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在见到我后并没有害臊地分开。

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让人窒息,一两秒的停顿后,他们又开始了那恶心的动物本能。

当我不存在一样。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是我摊上这么一个父亲,或者是,天下的男人会不会都和他一样?

离谱而荒唐的一幕在我眼前发生,难堪的是,这一幕在此前还发生过很多遍。

我将被压在女人内衣下的卷子抽出来,一口气逃离了这个家。

好像是快下雨了,天黑得都看不见远方的路,我扶着墙壁,干呕了一阵。

吐不出来,因为我还没吃晚饭。

其实小时候我也偷偷感叹过命运的不公,也偷偷地羡慕过那些被父母牵着手走进肯德基的小孩。

现在我已经长这么大了,面对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应该早就麻木无望了。

可我还是会在倾盆大雨泄下来的时候蹲在地上哭,会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我把所有***的控诉和愤怒宣泄给空旷的街道,妄想着这么做,屋子里的人就会停下运动一样。

直到一道黑影笼住了我。

抬头去看,周迟欲举着伞站在我身前,眼睛里是黑夜翻涌的海。

他的手就这么伸到了我的面前。

「别哭鼻子了,我带你走。」

他说。

……

周迟欲的家,要穿过一道长长的小巷。

有些年头的院子被人打理得很干净,雨水滴在芭蕉叶上,秋千被风扬起一个晃悠的弧度,家门口那盏灯温暖而明亮。

「小迟,你回来啦。」

老人沧桑的声音在开门的一瞬间想起。

我突然有种想逃的念头,却被周迟欲轻轻捏住了手腕。

他应了声,把我也拉进了房间里。

屋子不小,却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家里的一切似乎都被镌刻上了时光的痕迹。

老旧的电视机被印花白布盖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朝我露出一个慈祥的笑。

「小迟,你把你的妹妹找回来啦。」

妹妹?

别说我不懂是什么情况,周迟欲也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一样把我推到老人面前。

「对啊奶奶,我把妹妹也找回来了。」

不是,我……

我回身去看周迟欲,周迟欲却用眼神示意我演下去。

当宽厚温暖的手掌抚摸我额头的时候,我心中所有的抗拒都消失了。

大概是,好久没被大人这么摸过头了吧。

老人一连说了几声好,将我转过来转过去好好看了几遍。

暖意透过皮肤直达心脏,老人有些模糊的双眼却不曾离开我的脸。

就像是,想再一次把我深深地记住一样。

跟着周迟欲来到他房间,关上门,我才问他。

「***……」

「嗯,她有点老年痴呆。」

他应得坦坦荡荡。

「应该是把你当成我走丢的妹妹了吧。」

「……」

「走丢的妹妹?」

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他挑着眉看我。

「周迟欲,其实她也不是你什么奶奶吧。」

……其实她也把你当成了她,走丢的孙子吧。

雨打在窗棂上,周迟欲的房间意外的干净,一张床和一张书桌,离谱的是,书桌上一本书都没有。

他坐在床上,抬眼看着我。

周迟欲安静看人的时候总是温温和和,没有什么攻击性。

……真相到底是什么,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我被他这么盯着有点害怕,偏他明知道还用这么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

我咳了一声,转身面向他的书桌。

试卷一直被我揪着放在口袋里,这会皱巴巴的,其实还能写。

我握着他找了半天才找出来的,勉强能用的笔,开始验算第一道题。

他好像出去找奶奶了,回来的时候站在我身后,弯着腰在我耳边说话。

「这就是年纪第九吗?可真努力。」

滚烫的呼吸充斥在耳郭,他的尾音染了点雨夜的朦胧,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勾过我试卷的边。

有一瞬间,我突然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迟欲,你是不是一题都看不懂?」

莫名其妙地,我转移了话题。

他歪着头看我,既没应和也没反驳。

「嗯,是啊,你这个题看起来比我们学校的要难。」

……原来你有在上学。

「你做这么难的题干吗?」

他忽然轻飘飘地问我。

「我要参加竞赛。」

「参加竞赛?」

「成绩好的话可以保送进 985,我想进这些学校,你懂吗,只有这样,我才能离开那个恶心的家。」

我抬头看他,他听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莫名地认真。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我坐在他的书桌前写作业,他就躺在我身后的床上,也不知道睡没睡。

我需要很努力很努力,年级第九自然是不够的。

我的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每年就只有一个保送名额。

对我来说,那是唯一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小说《迟欲》 第四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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