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刚才吹的那支曲子真好听呀,叫什么名儿啊?月儿一边架着火炉,一边问着杨昭。
杨昭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下微微一愣,随后似认真似随意道
“不知道,不过你要是问,那就叫《平轩》吧
“《平轩》?哦。
很明显,月儿并不解其中寓意,但那也不重要,对她而言,只要那是公子吹奏的,很好听,就够了。
“话说公子,你的那支玉笛那么漂亮,不起个名字吗?
月儿此话又让杨昭微微一愣,是啊,他的玉笛那么漂亮,那么动人,却从来没有属于她的名字。
如此之下,杨昭心念一转,便即开口道
“那,就叫“青鸿吧
““青鸿?真好听呀月儿听到之后细细一想,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极了,脸上的笑容纯真灿烂,她的快乐,值此就好。
月儿的笑容仿佛具有传染性一般,让杨昭也是感到阵阵笑意,杨昭将目光再度放到“青鸿之上,拇指摩挲,目光柔和。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杨昭主仆二人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与世界之中时,平轩殿的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咦?这么晚了,谁会来我们平轩殿呀?月儿看向杨昭,一脸不解道。
杨昭此刻也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带着月儿便出屋而去,将平轩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吱~
伴随着一阵年久失修的刺耳声音,平轩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这是…..
只见平轩殿外近百名金吾卫巍巍而立,手中宫灯长明,而在二人最近处,杨戾身着玄色白狮开领侍卫袍迎门而立。
“在下奉陛下口诏,有请平轩殿主,杨昭公子前往万象楼觐见。公子,请吧。
杨戾说罢微微侧身,而其身后近百名金吾卫亦是迅速沿平轩殿大门两边均匀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杨昭见此,也是没有任何迟疑,转身轻轻拍了拍月儿的小脑袋,便在杨戾的指引下向万象楼行去了。
“莫怕,等我回来。
……
不一会儿,杨昭便来到了万象楼前。
“杨昭公子稍待。
说罢,杨戾便来到万象楼前的司礼官员耳旁微微说了几句,司礼官员听罢对杨戾微微欠身,便转过身来高声道
“平轩殿,杨昭觐见!
杨昭深呼了一口气,便一脚踏上了万象楼的台阶,向上走去,他明白,今日,便是他改变的命运的契机,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原来万象楼,如此高大。杨昭一步步向上走着,越走越能体会到万象楼的气势磅礴,心中难免想道。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杨昭终是到达大殿门前。门前司礼官员显然早就接收到了消息,见杨昭到来,微微清嗓之后便即高声道
“平轩殿,杨昭觐见!
“吱~
伴随着一阵木质器具活动的身影,万象楼大殿侧门缓缓打开,杨昭踏步其间,来到杨封案前,旋即双膝跪地,十指双抱躬而叩首道
“杨昭,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随着杨昭站起身来,杨封乃至一众大周宗室心头都是微微一凛,以至于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种短暂而奇怪的安静之中。对于杨昭的存在,虽是皇家秘闻,但在场众人皆是大周宗室肱骨及核心成员,因而也知道杨昭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而当杨昭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即使是杨封,心中都有一种难言的艰难,又或许,那就是愧疚。
“昭儿,我的昭儿!
庄妃见到杨昭的第一眼,母子之间的血脉相连便告诉她这就是她刚刚生产便被幽禁,十五年未曾见过一面的儿子。
但是此刻,她不能说哪怕一个字,因为她很清楚天德四年,就是杨昭出生的那一日杨封所颁布的密诏究竟是什么,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死,她只能在这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
中山王杨翰见到杨昭之后,微微偏头看向身侧的靠山王杨林,低声道
“叔父,杨昭此子,你看如何?
靠山王杨林闻言略微沉默,旋即一语惊人!
“此子,酷肖太宗皇帝。
此话一出,别说是中山王大吃一惊,恐怕让杨封听见,都得心头狠狠一震。
“叔父此言,当真?杨翰内心或许还有一丝丝不相信,再度询问道。
只是这回,杨林再没有回答,只是那饱经世事沧桑的双眼,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杨昭身上离开。
“陛下?陛下。
“嗯?哦。
独孤闵罗到底是天下奇女子,不着痕迹的几句提醒,顿时将杨封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
杨封笑着轻拍了拍独孤闵罗的玉手,旋即看向杨昭开口道
“杨昭,先前宫中的笛声,是你所为吗?
杨昭闻言,十指双抱不紧不慢,道
“是杨昭所为。
见杨昭承认,杨封眉头微皱,语气略寒道
“你久居深宫,应当知晓宫中不能随意高声舞乐,你今夜所为,有违宫规,你,可知罪?
闻言,杨昭没有为自己辩解,爽快道
“杨昭知罪,只希望陛下能放过杨昭的贴身宫女月儿,她与此事无关,至于杨昭,愿随陛下处置。
见杨昭如此爽快的认罪,令杨封略感诧异,又见其为一个小小侍女开脱,心中难免疑惑,道
“一个小小宫女竟值得你为其开脱?你如果先前将罪责都推在她身上,你可无虞,这你难道不知道吗?
杨昭闻言,将双手缓缓收回,声音淡然道
“杨昭生来便无父无母,六岁起便被宫人从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抱到平轩殿,从此之后,我便一个人在平轩殿生活。十二岁那年内务府将月儿派…..不,应该是发配,将月儿发配至平轩殿,从那之后杨昭与其相依为命,名为主仆实为家人,在这小小的平轩殿中,因为她的存在才使杨昭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浮萍。陛下问我为何不将罪责推给她?因为杨昭不能,纵使陛下处我凌迟酷刑,杨昭也心甘情愿,只求陛下不要牵连月儿,她,却是无辜。
“砰!
说罢,杨昭双膝跪地,头颅猛然下沉,狠狠砸在了万象楼的青石地面之上,一缕鲜红的血迹自其额角沿面颊而下,与青石相染。
杨昭此语可以说将满堂众人都是深深打动,那些不明就里的外邦使臣和文武大臣或许还不太明白杨昭究竟为何?但是对于知晓其中内幕的大周宗室,他们可太明白这十五年来杨昭在宗室中究竟处于一种怎样尴尬的地位,那种屈辱和悲痛,却是常人所不及,更别提杨昭本应养尊处优的出生。
一旁的靠山王杨林见杨昭如此,不由自主的轻捋胡须,苍老的双眸罕见的少了一些浑浊,多了一抹清澈,毫不掩饰对杨昭的欣赏。
“此子倘若不半路而夭,将来必成大器!对我周室,大有裨益!
一旁的中山王杨翰闻言也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叹道
“可惜了,高祖时留下的预言,终究决定了他今生难有作为,甚至,不得善终……
听到杨翰此话,杨林的身体突然一僵,原本眼中对杨昭的欣赏,也尽数成为了遗憾,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喝酒,似是排解胸中烦闷。
而杨封和庄妃听到杨昭此语,心境则大不相同,庄妃从杨昭说第一个字时便泪流不止,而杨封更是眼眶红润,双拳紧握。
何谓“无父无母?为人子者,此话,当诛父母心!最重要的是,杨封庄妃无可反驳,因为杨昭所说,字字属实。
杨封看着阶下血水流至青石地板的杨昭,双眸含痛,渐渐紧闭,旋即缓缓开口道
“起来吧,此事就此翻过,朕不追究你的罪过,也不会问罪于你的侍女,起来吧。
杨封的语气中有着几分释然,几分解脱,最重要的是,有着对杨封的愧疚与补偿。
“谢陛下。杨昭跪地谢恩道。
或许是觉得眼下局面太过沉重,独孤闵罗不失时机的开口道
“陛下,既然杨昭有着一手笛子功夫,不如让杨昭就在这万象楼为陛下群臣及友邦使臣演奏一曲,以贺大典呢?
杨封闻言,脸上一扫先前失态之色,对着杨昭道
“杨昭,皇后如此说,不知你可愿否?
杨昭闻言立刻躬身回道
“既是娘娘金口,杨昭不敢称否,这就为陛下娘娘及在场的诸位大人献上一曲,以贺。
“好!杨封闻言大喜,遂叫人立刻为杨昭处理额头的伤势,同时令乐舞停止,等待杨昭。
御医为杨昭的额头简单包扎,看起来就像是在额头处绑了一块白布,令本就颇有少年意气的杨昭看起来更添几分英气,令杨林等人点头不已。
稍时,杨昭缓缓取下腰间的“青鸿,不远处的庄妃看到“青鸿之后,一眼便认出了此笛便是当年自己暗中派人交给杨昭的。
“原来昭儿当真便是用此笛所奏。
杨昭将青鸿轻轻放在嘴边,随后双眸轻闭,唇中气息涌入翘口,那方才令众人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悠长清脆再度涌出,自万象楼大殿之顶的群象金塑而过,向议政殿,太极宫,东宫….皇城的每一处所在而去。声音婉转,却富悲鸣,而当杨昭十指再度一变,“青鸿哀影不见,却有蛟龙气自而成,龙鸣威威,凤吟赫赫,平原猎度不见虎,唯有竹潭现赤狐,笛声暂,青鸿散,曲罢,方止……
当杨昭双眸再度睁开之时,已是曲终,人未散。而当杨封众人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杨昭其人,则注定名动长安!
只见杨封渐渐从龙椅站起,与其一同站起的,还有独孤闵罗,杨苍,杨林等一众重量级人物。
“诏命,周室杨昭,德厚仁善,乐律无双,明天时而附人和,昭四方而懂上陌,今念此,特封其为“仲公子,享皇子例,特开内宫殊用笛律,此!
杨昭听完了杨封诏命的所有内容,但他都没有记得,他内心此刻只有一句所想
“月儿,我们再也不会挨冷受饿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