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您确定要捐献全身器官吗？”
“是，我确定。”
周乔说完这句话，竟扯出一抹笑容，像是解脱了一般。
医生一愣，再次劝道：“虽然癌症已经到中晚期，但只要你积极入院治疗，也许能延长生命。”
周乔笑意愈深，想也不想便摇头：“不用了，医生，我每天都在盼着死，我应该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到了那天，我会提前通知医院，请你们将我的全身器官都捐赠出去，帮助更多人，麻烦了。”
说着，她脸上带笑，起身离开。
医生满脸惊讶的看着她走出去，这种如此积极求死的病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周乔刚走出医院，就接到了席景臣的电话。
他冷淡的声音略带低沉的传来：“今天请假去哪儿了？”
周乔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僵，没有说真话：“感冒了而已。”
显然那头的人也并不是真的在意，“江南会所314包厢，过来。”
周乔也没有二话，立刻赶了过去。
走进包厢，里面有很多席景臣商场上的合作伙伴。
“周助理来了，久仰大名了，听说你千杯不醉啊？”
“听说你靠喝酒谈下过不少生意，今天可要让我们见识见识。”
“这桌上的99杯酒，你要能喝完，今儿的合作就成了！”
旁边的沙发上，席景臣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淡淡开口：“别让我失望。”
众人都翘首以盼，周乔也没有推辞。
她笑着拿起一杯酒：“那我就献丑了。”
一杯又一杯的喝下去，胃部很快传来灼烧的痛感，得了胃癌的人，痛感要比之前放大十倍。
周乔面色惨白，连手都在发抖。
但她还是没停，一杯又一杯的喝。
而席景臣从始到终都只是冷眼旁观的看着她。
最后，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下，整整99杯，周乔喝完了最后一杯。
包厢里瞬间响起掌声：“厉害！真是厉害！”
周乔额头冒着冷汗，只能勉强挤出笑容。
合作方对她很感兴趣：“周助理，你跟着席总太吃亏了，看他把你折腾的，这么不会怜香惜玉，我看你跳槽跟我吧。”
周乔笑了笑，低声婉拒：“多谢厚爱，席总很好。”
“我给你开三倍工资！”
可周乔还是毫不动摇的摇头。
所有人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走？”
周乔笑意散了几分，“我留下来，是要还债的。”
那合作方还以为她欠了席氏的钱，也觉得可惜，只好作罢。
最终，今天这场合作谈了下来。
局散了，天也黑了。
司机从不远处开车来接他们俩，周乔熟练的坐上副驾驶。
席景臣不喜欢她和他坐在一起。
车子在她家楼下停车，周乔轻声道谢，疲惫的下了车。
她实在太累了，没有注意到席景臣也跟了过来。
他看着她跌跌撞撞的步伐，黑眸逐渐幽深。
周乔一路都没察觉，直到上了楼，她停在门口拿出钥匙。
却突然被人拽住手腕转过身来，被压在墙上。
走廊的声控灯刚好亮了起来，下一秒，席景臣掐住她下巴就吻了下来。
这吻浓烈又绵长，叫周乔几乎快呼吸不过来。
许久，他才终于松开，明明强吻的人是他，他却眼尾泛红，语气颤抖：“总是装成这样，是想惹我心疼吗？别人挖你怎么不走，周乔，你为什么还不走！”
周乔喘着气，竭力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我要留下来偿罪。”
这话又激怒了席景臣，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
眼中的恨意宛如利刃，将她寸寸剥离：“那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周乔苦笑，如他所愿，她真的快死了。
刚要开口，席景臣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一低头，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夏烟，他现在的未婚妻。
看到夏烟来电，席景臣呼吸沉了几分，他背过身去，似是在整理情绪。
电话接通后，他语气低沉而又温柔，似乎又回到了人前那个儒雅的席总。
“烟烟。”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神色微微变了几分，下一秒，他松开了周乔，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周乔靠在墙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终于忍不住，打开门冲进卫生间，剧烈的呕吐起来。
她吐得天昏地暗，直到很久之后，抬起头看到马桶里全是自己吐出来的血。
一大片，一大片……
触目的红色。
周乔麻木的按下冲水键，想站起来，却因虚脱彻底晕了过去。
周乔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还在大学的时候，梧桐树下，她和席景臣、席婉莹走在一起。
席婉莹扯着她的胳膊不停撒娇：“乔乔，周末我们院跟法学院有联谊，你陪我去好不好？”
席景臣脸色微沉，立刻把周乔拉过来，“席婉莹，我同意你借我女朋友了吗？”
“哥你真小气！”
那时候……多美好的时光啊。
周乔从小就是孤儿，上学的时候认识了席婉莹，跟她成为闺蜜。
席景臣是席婉莹的哥哥，学校出了名的高岭之花，清冷矜贵，不近女色，每天情书都能扔掉一大沓，周乔一开始甚至不敢跟他说话。
可席景臣却总是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会为她整理笔记，会陪她去图书馆，会接送她回家。
有一次，他冒着大雨去接没带伞的她。
两人站在同一所伞下，周乔终于忍不住问：“景臣哥，你是因为婉莹才对我这么好吗？”
少年冷着脸将她堵在墙角，“周乔，你真是笨的可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到底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说完，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
那天之后，他们能在一起了。
直到，五年前，他们婚礼前夕。
周乔和席婉莹去看电影，那天，天色很晚了，她们路过一条小巷，遇到了几个喝醉的流氓。
那群人明显喝醉了，说的话也无耻至极，将她们堵在巷尾，不让他们离开。
两个人都是小姑娘，吓得发抖，最后是席婉莹用尽全力拦住了那些流氓，大叫：“乔乔，你快跑！”
周乔知道她们两人不是这群酒鬼的对手，于是，她跑了。
跑到了对面那条街去叫帮手。
可等她带着人回来的时候，小巷一片死寂，那群醉鬼早已离开，地上一片狼藉，躺着被***数遍后，浑身是血，再无呼吸的席婉莹。
席景臣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妹妹惨不忍睹的尸体。
那种情形，谁都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他大脑一片空白，猛地攥住周乔的手，痛苦又绝望的质问：“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下？周乔，你为什么要跑！”
周乔没办法回答，她比任何人都更恨自己。
后来，席家人再不肯原谅周乔。
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亦跟深爱的人反目成仇。
好在如今，她快死了。
她可以下去亲自跟席婉莹赔罪了，而席景臣，也可以彻底解脱了。
“不要！婉莹！快跑！”
周乔泪流满面的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
带血的衣服已经换了，床边守着一个人，是陆识。
陆识是周乔的大学同学，这些年一直喜欢着她，但因为有席景臣的存在，从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意，只能默默照顾着她。
此刻，他手中拿着被揉皱的那张化验单，一字一句，看了一遍又一遍。
陆识是医生，自然知道那化验结果意味着什么。
他眼眶泛红，颤抖着问：“你得了胃癌？”
周乔从深渊里醒来，逐渐恢复平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擦干满面的泪水，点头。
陆识猛地站起身来：“那你还敢喝酒！又是席景臣逼的对不对？”
周乔垂眸不语。
可陆识猜也猜得到。
他心如刀割，立马拉起周乔的手：“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必须马上离开他，进医院治疗！”
可是，周乔却把手抽了回来。
她强扯出一抹笑，“没有那么严重，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知不知道这是癌症……”
“我不想住院，陆识，你就让我自己决定吧。”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陆识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
他更知道，五年前席婉莹的死，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所以她成为了他的私人助理赔罪，所以无论席景臣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陆识拗不过她，留下来照顾了她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回了医院。
而周乔也匆匆去公司上班。
今天，她要陪席景臣去参加一场宴会。
但周乔并不是他的女伴，只是以助理的身份跟着。
夏烟，才是他的女伴。
看见周乔，夏烟满脸的轻蔑：“周乔，我真佩服你，现在还能厚着脸皮跟在景臣身边。”
夏烟是他们的高中同学，从小就喜欢席景臣。
可却输给了一无所有的周乔，夏烟一直嫉妒她，成为席景臣的未婚妻后，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折磨她。
周乔什么都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此刻，席景臣走了过来，夏烟亲昵的挽住他的手：“景臣。”
席景臣并未抗拒，却在看向周乔时，眸色冷了几分，“谁让你进宴会厅的，去外面等着。”
京市已经入冬，外面没有暖气，只能吹冷风。
周乔却只是点头：“好。”
她转身走出宴会厅，外面是一个露天的花园，连一片遮挡的瓦片都没有。
周乔就站在寒风里，单薄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
有服务生看不过，问她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
周乔默默地摇头。
她就这样一直站在天黑，直到宴会结束。
夏烟披着席景臣的外套走出来，两人看到周乔还站在外面。
他喉结微动，嗓音莫名哑了几分：“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走。”
他牵着夏烟离开，周乔跟在他们身后。
在经过花园里的人工湖的时候，夏烟嘴角勾起一抹笑，踉跄往前几步，做出一副被人推的样子。
“哎呀！我的手链掉进湖里了。”
她怒气冲冲的转头看向周乔：“谁让你推我的！”
周乔下意识辩驳：“我没有……”
“你还狡辩！”夏烟挽着席景臣撒娇，“景臣，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手链。”
席景臣目光落在周乔身上，不知道看了多少秒，才低声道：“跳下去，找回来。”
问都不问，直接给她定了罪。
周乔看了眼那湖泊，扫一眼便是刺骨的寒。
但她还是沉默的下了湖。
湖水不深，到她的膝盖上面。
可冬日的湖水是刺骨的寒冷，每走一步，都像是赤脚走冰刀。
周乔本就虚弱，找着找着身体便开始摇晃的厉害。
席景臣却只看了几秒，便背过身去，留下一句：“要是找不到，你明天就不必来了。”
说完，就带着夏烟离开了。
周乔一个人站在湖里，心底涌上一抹难以言说的凄凉。
她弯着腰，找了整整一夜，终于找到了那条手链。
天亮时，她颤抖着起身，浑身早已被冻的僵紫，可她却顾不得那些，连忙拿着手链跑回了席氏大楼。
夏烟就在他的办公室里，接过那条手链，却只嫌弃的看了一眼：“都是泥，都弄脏了，我不要了！”
说罢，她把手链扯断扔进了垃圾桶。
席景臣也只扫了一眼，淡淡道：“不喜欢就不要了，我给你买条新的。”
夏烟笑容晏晏：“你真好。”
周乔一身狼狈的走了出去。
总裁办的员工看她这样早就见怪不怪，这几年来周乔不知吃过多少苦。
他们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坚持留下来。
周乔甚至一天假都没请，只随便吃了两粒预防感冒的药，就又陪席景臣出去视察。
视察结束已经是傍晚，夏烟来找席景臣吃晚饭。
“周乔，你也一起吧。”她一副热情的样子。
但直到上菜，周乔才知道她为什么要邀请自己。
餐桌上几乎全部都是辣菜，唯一的甜品是芒果冰激凌，可她对芒果过敏。
以前，饭菜里有一点点辣椒，席景臣都会细心的替她挑走。
可如今，他似乎早就忘了。
席景臣看都没看一眼周乔，只全程给夏烟倒水，帮她夹菜。
夏烟故意问她：“周乔，你怎么不吃啊？”
席景臣也抬眸看她，眉宇间闪过一抹冷意：“不吃坐在这儿干什么？”
周乔只好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辣子鸡放进嘴里。
吃完之后，席景臣就带着夏烟走了。
周乔一个人回去，被辣的额头冒汗，胃里是翻江倒海的剧痛。
她木然的躺在床上，不管有多疼，双眼都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
这些年受过的苦，都是向席婉莹的赎罪。
多痛一分，压在身上的大山就能让她多喘息一分。
周乔痛的意识模糊，嘴角却牵出一抹寂然的笑。
……
又过了几天。
因为一直没有进行治疗，再加上她经常喝酒刺激胃部，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可周乔每次都只是草草吃两粒药应付过去。
这天，是周末。
周乔躺在沙发上，疼得连动都不敢动。
这时却接到了席景臣的电话：“烟烟想吃陈记的小馄饨，你去给她买一份。”
身为席景臣的助理，她从来没有什么休息日。
只要他需要，她就必须马上工作。
可今天，周乔实在是疼得起不来：“今天能不能先让张助理去买，我……”
可没等她说完，席景臣就冷冷地打断了：“周乔，我有说过给你选择权吗？”
她呼吸一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要么去，要么永远别出现了。”
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周乔只能强忍着疼痛起身，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陈记的馄饨店开在很偏的街道，却人气很火，周乔排了整整三个小时，才终于买到一份。
可等她匆匆赶到席景臣的住处，把馄饨递给她时，夏烟却冷了脸。
“谁让你放辣椒的？”
周乔疼得呼吸都困难：“你不是喜欢吃辣吗？”
夏烟反手就把馄饨倒了：“我现在不喜欢吃辣了。”
席景臣沉沉的看向周乔：“重新去买。”
周乔只能又匆匆跑出去。
第二趟买回来的，夏烟又嫌弃里面放了虾皮。
席景臣仿佛看不出她是故意折腾周乔一般，只是淡淡开口：“再去重买。”
就这样，周乔来回跑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周乔拿着包好的馄饨，虚弱地往回赶。
胃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脑子昏昏沉沉的人，根本没看清前面的路。
只听见耳边陡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喇叭声——
一辆面包车急速驶来，猛地撞上了周乔！
砰！！！
她被重重撞倒在地，翻滚了几圈，在这样的冲击下，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鼻尖传来洒在地上的馄饨的香味。
周乔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雪花状，模糊不清。
她终于……可以死了，可以去见婉莹了吗？
她眼角流出一滴解脱的泪，而后，彻底昏迷了过去。
医院。
陆识看到急救车上推来的人，竟然是周乔，眼神猛地一颤！
“周乔！周乔！”
他叫了好几声，可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但她一直在不断的吐血。
连主任医生都惊了：“难道是内脏破裂了？”
陆识神色惊恐地开口：“她有胃癌！”
医生表情瞬间变了，连忙把人拖进手术室抢救。
几个小时后，手术结束，可也只是给她车祸的外伤止血。
所有仪器，都在显示她的生命值正在降低！
陆识慌乱无比：“教授，她怎么了！”
教授摇了摇头：“胃癌晚期，她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车祸引发器官提前衰竭。”
病床上，周乔没有醒来，只是一边咳着血，一边毫无意识的不停叫着一个名字。
“景臣……席景臣……”
周乔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咽气了，陆识双眼通红的握住她的手，嗓音哽咽：“乔乔，撑住，求你撑住。”
“我去叫他来见你，你再等等，再等等！”
说完，他颤抖着掏出她的手机。
拨通了席景臣的电话。
那头接通后，冷淡的声音传来：“周乔，让你买个馄饨，你回不来了吗？”
陆识攥紧双手：“是我，陆识。”
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后才沉声开口：“你为什么会拿着她的手机？”
陆识看着心电监护仪上逐渐归零的心率，声音颤抖，一字一句道：
“你来医院，见周乔最后一面。”
那头又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席景臣冷笑了一声：“陆识，她让你配合她演戏？”
陆识恨不得杀了席景臣，哽咽着大吼：“周乔她……”
可下一秒，他就被一只手虚弱地拉住。
一低头，只见刚才还昏迷的人竟然苏醒了过来。
周乔艰难的摇了摇头，用嘴型告诉他：“别，让，他，来。”
而此刻，监护仪上，她的心率居然开始很缓慢的上升。
那头传来席景臣沙哑的质问：“她怎么了？”
可陆识已经来不及和他解释，看着上升的心率，欣喜若狂的挂了电话，飞快跑着去叫来了教授。
又经过一番检查，医生摘下口罩，大汗淋漓的松了口气：“她身体的各项指标恢复了，快，推进观察室！”
接着，周乔被他们推进了观察室。
而另一头，席景臣被陆识挂了电话之后，盯着手机看了良久。
夏烟见他又因为周乔走神，眼底掠过一丝嫉恨。
“景臣，他们肯定是联合起来骗你，想吸引你注意罢了，这么多年，周乔这种把戏还没玩够吗？”
说着，她想去牵席景臣的手，却因为他突然起身而错过。
席景臣静静开口：“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你先回去吧。”
夏烟原本以为自己今天终于能留宿，闻言只能气急败坏走了。
书房。
席景臣看着电脑，却只觉心乱如麻，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最后，他拨通了另一个助理的电话。
“查一下周乔现在在哪儿。”
他听出了自己声音的颤抖。
助理应是。
十几分钟后，助理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席总，周助理几个小时前出了车祸，现在在明安医院，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
席景臣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久到助理都忍不住问：“您…… 要不要去看她？”
席景臣沉默良久，却只是说：“别让她知道我问过。”
助理有些错愕的说好，接着电话就被挂断。
席景臣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当晚，书房的灯，一夜未熄。
翌日，医院。
周乔的精神好了一些。
陆识一直守在她身旁，他几乎是恳求她：“乔乔，你真的不能再拖了，你必须要马上住院做化疗，不然你坚持不了多久了！”
可周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那很好啊，我一直，期待着那一天。”
陆识彻底愣住了。
他心口传来狠狠的痛意，语气颤抖，“你一定要这么惩罚自己吗？”
“死亡对我来说，不是惩罚。陆识，谢谢你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你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让我自己决定吧，算我求你。”
五年前，她的灵魂就已经彻底死了。
如今，终于轮到了肉体。
没几天，周乔就不顾陆识的阻拦，急着要出院。
因为，席婉莹的忌日到了。
周乔抱着一束菊花，来到了墓园。
她站在墓碑前，看着那黑白照片上，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她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善良，可生命，却永远留在了那一天。
“婉莹，你一定不想看到我吧。”
“这些年，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你，每晚在梦里都在跟你说对不起。”
“我好想回到那一天，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不会跑。”
她坐在地上，靠着墓碑，像以前两人谈论小秘密时一样。
“你知道吗，我马上就可以去陪你了，可是我又害怕，我害怕你不想看见我，我害怕你也一样恨我……”
说着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墓园里冷风瑟瑟，周乔抚摸着她的照片，心里涌起无可名状的痛意。
她哑声道：“不管你恨不恨我，我都会去找你的，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的。”
周乔在墓园待了很久，正要离开时，却在看到对面走来的一群人，脚步一下子僵住了。
人群中，席景臣也一眼看到了她。
这还是周乔车祸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他看到席婉莹墓前的花，眼神倏地一沉。
而下一秒，他身旁的席母看到周乔，立刻激动地过去揪住她。
席母愤怒的扇了她一巴掌：“谁让你来的！你给我滚！滚！”
周乔被扇得眼冒金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阿姨，我只是来看……”
“闭嘴！”席母大喝，“你不配过来看她，婉莹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给我滚！”
周乔的左脸迅速红肿起来，她忍着痛不敢说话。
席父连忙抱住激动地席母：“周乔！你走，别来了！”
可席母还觉得不够，她瞥到地上的花，立刻挣开席父的手，拿起花朝周乔身上狠狠砸去，哭得撕心裂肺。
“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来看她，如果你当年不跑，如果你当年留下来帮她，婉莹怎么会死得那么惨，五个酒鬼，你把她一个人留下，让她被整整五个酒鬼玷污啊，她死的时候，下身……没有一块好肉啊！”
席母恨极了周乔。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即便周乔当年没跑，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她们两人一起出事。
只是席婉莹实在死的太过凄惨。让所有人都被恨蒙蔽了一切。
他们怨恨周乔当年没有让席婉莹先走。
他们让那几个酒鬼在监狱里永远出不来，而周乔，也要永远在活在愧疚里出不来。
席母一边哭一边打她，下手毫不手软：“我的婉莹啊，她还那么小，她那么善良，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那……”
最后，她哭着推了周乔一把：“为什么死的是婉莹，你怎么还不去死！”
周乔被推得一个踉跄，头磕到另一个墓碑上，额头布满了鲜血。
席景臣手指猛地攥紧，在周乔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后，用力拽住她的手。
“妈，当着婉莹别激动，我现在就赶她走。”
说完，他直接把她拖了出去。
墓园外，周乔又被他狠狠摔开。
席景臣眸底一片漆黑，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找死，我警告过你，永远都别再来这儿。”
他的眼底也带着怒意，却似乎又带着别的什么。
周乔苦涩的张唇：“我想见婉莹……”
席景臣阴鸷的开口：“你不配。”
说罢，他豁然转身走进墓园，让一旁的保镖赶她走。
那句“你不配”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
周乔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她满脸泪水的走在路上。
耳边却传来席婉莹清脆的声音。
“乔乔，这个手链你一条，我一条，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你可别想扔下我。”
“乔乔，我昨天看见我哥在挑钻戒，他打算求婚了。”
“以后他管着你，更难约你出去了，我们今晚去看电影好不好？”
“乔乔，你快跑！快跑啊！”
……
周乔的泪水早已流了满脸。
婉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那一天没有挡在你身前，没有让你走。
如果死的是我，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难过。
无父无母的人，死了就死了。
如果死在那一刻，席景臣也许会永远爱她。
他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吧。
周乔越想越痛苦，最后终于再也撑不住，情绪如洪水泄堤，蹲在地上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