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落地窗前,姜舒染俯瞰整座城市的浮华夜景。
手机屏幕亮起,跳出郑轩的微信:【宝贝,我还在和兄弟们喝酒,估计要通宵,你别等我了,乖】
玻璃的反光影影绰绰映照出姜舒染的面无表情:【好,你少喝点】
郑轩:【遵命,宝贝】
盯着这条回复,姜舒染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动静。
顷刻,窸窸窣窣的脚步停在她的背后。
姜舒染转头。
席峣湿漉漉的头发全往后梳,仅腰间系一条浴巾的身体沾染着温暖潮湿的水汽,壁垒分明的肌肉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他深不见底的双眸玩味地打量她脱去羽绒服之后近乎透明的性感吊带连衣裙,说:“我不和兄弟的女人一起。”
姜舒染走近他:“可你还是放我进门了。”
席峣波澜不惊的黑眸微垂,视野范围内,她吊带裙的低领尽显她勾人的资本。
他但笑不语。
这一刻姜舒染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应该特别轻贱。
可她相信,男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嘴上再冠冕堂皇,对于送上门的女人也不会拒绝。
何况席峣在郑轩那群兄弟里的名声向来没多好,万花丛中过的浮浪子弟,并非谦谦正人君子。
姜舒染很主动地抱住他,丢出杀手锏:“我不信,你不知道郑轩现在正在隔壁,和你们的另一位好兄弟厮混。”
席峣挑了一下眉梢,没有否认。
姜舒染又感觉此刻的自己在他眼里应该特别可怜。
席峣在郑轩那群兄弟里不是和郑轩关系最铁的,都一清二楚,其他人多半也心里有数。
只有她这个正牌女朋友被蒙在鼓里,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爱情长跑八年的男朋友是个这样的!
搭着他的宽肩,姜舒染踮起脚亲吻他。
在撩拨人方面,她的经验约等于零,完全是个生手,只能凭借本能胡乱地摸。
效果还是有的,席峣的呼吸很快粗重,体温也热起来。
“原来你这么坏的。”他的语气听不出具体情绪。
字眼落在姜舒染的耳朵里无疑充满嘲讽。
她从小到大是外人眼中的乖乖女,什么都是按部就班且保守的,在今晚之前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就是当年不顾舅妈的反对非要和郑轩在一起。
“坏点不好吗?”姜舒染反问,后背陷入柔软的棉被里,盯着上方席峣黑若点漆的瞳仁深处映出的她的面容。
她来之前画了很浓的妆,浓得她都要不认识她自己了。
席峣粗粝的拇指擦掉些许她唇角的口红,狭长冷淡的眼睛里浮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
“……”
姜舒染记得闺蜜欧鸥与她分享过心得,有经验的男人比较体贴,懂得照顾女人的感受。
由于姜舒染和郑轩是彼此的初恋,当初欧鸥还替姜舒染惋惜过。
这么多年来,姜舒染始终没有机会亲身感知究竟是如何地不好受,反倒在今晚,她得到了很不错的初体验。
果然,她选择席峣是对的。
不过一结束席峣就去冲澡了,没有半点事后温存,似乎对她毫无留恋。
姜舒染倒也只是拿他当工具人。
做完一拍两散本就是成年男女应有的自觉。
她在席峣进了浴室后同样毫无留恋地起床。
裙子已经撕坏,没法穿了。
姜舒染借走席峣的一件衬衣,再裹上自己的羽绒服,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开酒店。
明天陈老三结婚,今晚郑轩和他的兄弟们全住在这家明天将举办婚礼的酒店,为陈老三开单身派对。
所以第二天中午姜舒染就又来了,先到餐厅和还在
unch的郑轩汇合。
几人见到姜舒染纷纷眉开眼笑:“嫂子来查岗啊。”
郑轩亲昵地搂住姜舒染的腰:“他们可以作证,我们昨晚除了喝酒聊天,什么出格的事儿也没做。”
姜舒染以戏谑的口吻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哥几个是不是相互包庇?”
陈老三忽地朝姜舒染身后的方向招手喊:“我们的峣爷姗姗来迟!比我这个新郎架子还大。”
席峣懒懒散散的,脚上趿的还是酒店客房的拖鞋,落座陈老三为他留的空位里。
恰好在……姜舒染的右手边。
熟悉的他身上凛冽的雪松味顿时弥漫她的鼻息间。
木质香调的雪松味有着高山雪原般独特的清凉与凌厉,透着丝疏离的冷调,在她脑海中卷起昨夜满是滚烫温度的记忆。
姜舒染眼观鼻鼻观心地接过郑轩为她倒的果汁,听陈老三问席峣:“你昨晚不是最早去睡的?怎么还起得最晚,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没等席峣回答,郑轩别具意味道:“峣子你房间夜里进女人了吧?”
陈老三当即激动:“***!真的假的?”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许哲接茬:“真的,女人声儿挺响的,我昨晚和郑轩不是睡一屋?就在峣子隔壁。隐隐约约传过来,都听见了。
“舒染,是你在里面吗?”郑轩叩了叩卫生间的门。
隔着门板的逼仄空间里,姜舒染撑在洗手池台面上,紧抿自己的唇。即便预先有心理准备,当下仍不免生出些紧张。
掐在她腰间的男人的手很大,腕骨结实而充满力量感。
手的主人从容不迫,如常平稳的嗓音不泄漏半丝端倪:“是我。”
“峣子?”郑轩意外,“你上厕所?”
“不然?”席峣竟还和郑轩聊起来,“有女人吗?”
“……”姜舒染往后攥住席峣的衣摆,想骂人。
郑轩笑了笑:“你小子。”
“那你看见嫂子没?”这次发问的是与郑轩随行的许哲。
席峣压低身,胸膛紧密地贴合她的后背,落吻她雪白的后颈:“没。”
姜舒染浑身起鸡皮疙瘩。
-
郑轩第二十次尝试拨打姜舒染的电话时,看见席峣回来了。
陈老三埋汰:“你躲哪儿偷懒去了?伴娘团一个个全等着。我他妈找不着你人,在我老婆跟前多没面儿?”
席峣朝郑轩和许哲点了点下巴:“他俩没告诉你,我在厕所便秘?”
陈老三:“……”
郑轩的目光扫过席峣褶皱的衣摆,电话恰好在此时接通,姜舒染的声音传过来:“阿轩,抱歉,手机静音了,刚看见你打给我。”
“你人呢?”
“买东西。”
“……”
五分钟后姜舒染进来宴厅,婚礼仪式刚刚开始。
伴郎团成员和伴娘团成员凑在一桌,姜舒染作为郑轩的家属也被附带在这儿。酒筵全程,坐在她斜对面的席峣和几位伴娘相聊甚欢。
九点半散席时,郑轩察觉姜舒染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关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高跟鞋穿太久,脚有点疼。”姜舒染不动声色瞥了瞥正在被陈老三安排送伴娘回家的罪魁祸首。
席峣搞太狠了,她到现在两条腿还微微泛软。
许哲比郑轩更细心:“嫂子你的袜子换了?原来不是这个色吧?”
姜舒染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抬手将一丝头发别到耳后,一点不心虚地说:“嗯,弄脏了,临时问酒店女服务生要了件新的。”
她明明提醒过席峣注意点,结果席峣还是不小心。幸而穿在外面的裙子没有异样。
说罢姜舒染凑至郑轩耳畔,解释她生理期提前了,之前去买的东西就是卫生棉。
郑轩不疑有他,只是些许怪责:“那你又不忌口,刚刚还喝那么凉的酒。”
一如既往的,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形象。过去姜舒染便是如此受他蒙蔽。
眼尾余光瞄着许哲,她旁若无人地搂住郑轩的脖子:“我忘了嘛。”
郑轩微微一愣,因为姜舒染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与他有亲昵举止,也很少有这种近乎撒娇的语气。
见许哲神情有变,郑轩推开姜舒染:“回去吧,既然不舒服,赶紧回去休息。”
和陈老三道了别,姜舒染随郑轩和许哲离开酒店。
老样子,郑轩先送姜舒染回家。
姜舒染和郑轩没有同居,各自有住所,一般是像昨天那样,周末期间姜舒染才会去郑轩的公寓。
客观上的原因是他们的工作地点相距比较远,勉强住在一起对两人上下班都不方便。现在姜舒染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是郑轩想和许哲过二人世界——他们兄弟俩的公寓就在对门。
郑轩一贯体贴地送她到楼上为止,姜舒染在确认郑轩的车子驶离后,又下楼,到附近的药店买了避孕药。
洗完澡,姜舒染从脏衣篓里捡出席峣的那件衬衣,点开微信里和席峣的对话框。
她是昨晚到酒店的一个小时前刚和席峣加上好友的。
消息记录里,加上好友后,她连个铺垫的寒暄也没有,第一句话就单刀直入:“约不约?”
席峣在那五分钟后也只回复她一个酒店房间的号码。
于是有了昨晚,和今天。
转日清晨,姜舒染上班迟到了。
她去年刚从霖舟大学建筑系硕士毕业,入职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留白建筑事务所。
初出茅庐的新人,也非出身著名的建筑八校,目前姜舒染还称不上建筑设计师,只是很初级的助理建筑师,日常工作就是打杂和画图纸。
到所里时,周一的例行早会都开完了,她灰溜溜地直接参加她所在的设计部A组的组会。
组会结束后,她被自己的顶头上司薛素喊进办公室。
“不好意思薛工,天气冷,太好睡了。”姜舒染主动先道歉。
薛素却并非要批评她早上的迟到:“我是想告诉你,万隆地产的那个住宅项目,换了新的项目负责人。你手里的图纸可以先停一停,下午跟我过去和新项目负责人开会,出了修改意见再继续。”
“新负责人”四个字一出来姜舒染心里就有数了,怕是不仅仅“修改”那么简单,大概率要整个设计方案重新来过。
“明白了薛工。”姜舒染头疼又无奈,“没其他事的话我出去干活了。”
薛素在她转身的时候提醒:“你脖子后面要不要遮一遮?”
姜舒染去到卫生间照镜子,才发现原来昨天席峣在她的后颈处吮出了一枚暧昧的粉色痕迹。
她今天的打底衫圆领的,办公室里开着暖气温度高,她一来就脱掉外套,可不让人一览无遗。
姜舒染往上面盖了层粉,淡化它的存在,回到工位里,再找出创可贴贴上。
坐在隔壁的同事李芊芊滑动椅子轮凑来她身侧:“昨晚和男朋友战况激烈啊你。”
姜舒染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你也看见了?”
李芊芊伸一根手指摆了摆:“错,是我们A组全部人都看见了,并且现在差不多整个所都知道你迟到的原因了。”
姜舒染:“……”
建筑狗忙,上学的时候忙,上班后更忙,很难抽出时间谈恋爱,所里好些人都单着,如果有内部消化的机会,大家是不愿意放过的。
姜舒染又长得漂亮,故而去年一来,就被单身的男同事们盯上。即便姜舒染上班第一天就把她和男朋友的合影明晃晃摆在桌面上,郑轩还多次前来接过姜舒染下班,也至今受关注。
毕竟只是交了男朋友,又不是结了婚。何况就算结婚了,也有出轨和离婚的。
今天姜舒染这一出,是比摆合影和接下班更暴击的狗粮,李芊芊八卦:“你们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能请我们喝喜酒?不是都顺利度过七年之痒,谈了八年吗?”
姜舒染抓起笔筒旁的相框。
照片是去年七月在她的毕业典礼上拍的,她身上穿的是学位服,怀里抱着郑轩送她的九十九朵红玫瑰,挽着郑轩的胳膊,笑得很开心。
“这么盼着我步入爱情的坟墓啊?”姜舒染一笑而过,顺手将相框塞进抽屉里。
下午三点,姜舒染跟随薛素准时抵达万隆地产,在会议室等待了十分钟,见到了传闻中的新项目负责人。
“这是我们万隆地产的小席总。”秘书介绍。
“你好,薛工,幸会。”席峣礼貌地伸出手,和薛素轻轻握了握。
姜舒染站在薛素的斜后方,莫名感觉颈部那一小块皮肤隐隐发烫。
这样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席峣,比他昨天当伴郎的样子还要令姜舒染刮目相看。
更准确来讲,是:不适应。
与他浪荡子的不羁形象相去甚远。
那两次和她在一起时他的那副德行,才是席峣的正确打开方式。
完美诠释了“人模狗样”。
而会议开始没多久,席峣就原形毕露。
他明显只是来镇场子的,全程在旁边玩手机,真正和他们沟通建筑方案的是他带来的规划设计部部长。
这位部长也和先前接触的不是同一个人,态度不如先前的那位和善,可以说把甲方的傲慢展露得淋漓尽致。姜舒染一边做会议记录,一边为薛素憋一肚子火。
薛素是他们留白建筑事务所的三大合伙人之一,虽然和排得上名号的顶尖大佬没得比,但曾经也是在甲级建筑设计院里挑过大梁的前辈。
当年薛素从体制内出来,不知多少公司和事务所抢她,到现在仍旧有人锲而不舍想高薪挖走薛素。
如今薛素的设计却被明里暗里批得一无是处。
不过薛素不愧是见识过风浪的,很沉得住气,对方部长的每一条意见,都认真听取,又细致分析实际的可行性,提出折中的方案。
会议因此持续了三个小时,最后是席峣被磨得没了耐性,一锤定音终止道:“行了,不管实际可行性怎样,你们都先按照我们要的东西来做。”
丢完话席峣径自先离开,手里还接着电话:“我这不会议一结束就过去了。急什么?今晚有你爽的。”
不用猜,多半是赶着奔赴某个温柔乡。
姜舒染收拾起平板电脑,也准备和薛素走人。
那位部长现在倒客客气气地给薛素甜枣吃,表达了对薛素的敬意,让薛素不要把会议过程中的摩擦放在心上,一切都是为了能圆满地完成这个项目。
最后对方还将话头扯到姜舒染身上:“……我和舒染以前还是大学同学,我也不可能故意为难老同学。”
姜舒染闻言愣了一愣,狐疑地端详对方的面容,死活无法从记忆中搜寻到究竟是哪门子的老同学。
“是我啊,”对方眨了眨她的韩式双眼皮,“刚刚的自我介绍我说的是我工作用的英文名,我的中文名是朱曼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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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曼莉?她现在是你的甲方?”
隔着电话,欧鸥的诧异完全不亚于姜舒染在半个小时前的内心崩溃。
朱曼莉确实是姜舒染的同学,姜舒染还在念本科时建筑系的同班同学,而她们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欧鸥直啧声:“那你节哀顺变。”
姜舒染幽幽道:“……我是让你安慰我,不是让你取笑我,谢谢。”
欧鸥闻言反倒取笑得愈发肆意猖狂:“你还有空跟我诉苦,看来朱曼莉没有给你提太多修改意见。”
姜舒染冷漠脸。事实恰恰相反,正因为修改意见太多,等于推翻原方案,所以薛素说不着急今晚加班。
嗯,不着急今晚加班——明天起有的是班可加。
“不过你一开始怎么会没认出朱曼莉?”欧鸥好奇。
姜舒染捏捏眉骨:“等你结束出差回来霖舟,有机会亲眼见一见,你试试认不认得出来。”
欧鸥当即猜测:“整容了她?”
何止是整容,简直从头到脚换了个人。但姜舒染现在不想继续聊朱曼莉。她问欧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
欧鸥听出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郑轩和许哲的***,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和欧鸥开口。姜舒染艰涩地嚅喏嘴唇:“当面说吧。
这时,原本平稳行驶中的出租车猛地急刹车。
猝不及防下,坐在后座里的姜舒染身体重重地往前掼,额头狠狠砸上前座的椅背。
司机师傅降下车窗朝肇事的车主破口大骂:“有病啊!在这里飙车是违法的!要死滚远点死!”
姜舒染晕头转向地捡起掉落在椅座下的手机坐起来,看到了极其骚包的红黄蓝三辆酷炫跑车歪七扭八地将她所在的这辆出租车包围住。
其中那辆湖蓝色的布加迪威龙的车主打开车门,走了过来,弯下身,单只手臂压在车窗口,情绪不明地问:“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司机师傅被他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架势给唬得没了方才的勇气,变得胆怯:“没有,没说什么。对不住。我这还有客人要送呢,不打扰你们飙车了。玩得开心。”
席峣的视线不咸不淡地往后座瞟了来。
姜舒染就这么和他四目相对了。
她轻轻蹙着眉,默不作声,只想当作不认识。
席峣明显和她一样的想法,也没和她打招呼,平淡如水地敛回视线,塞了厚厚一叠钱给司机师傅:“精神损失费。”
司机师傅没敢收:“不用了不用了。”
红色和黄色两辆车的车主吹起响亮的口哨催促席峣:“磨磨唧唧的!还走不走啊你!”
席峣朝姜舒染点了点下巴,对司机师傅说:“你没病,你的客人没准有病。”
姜舒染:“???”
无缘无故骂她做什么?
“你才有病吧!”姜舒染忍不住怼回去。
席峣轻轻歪一下脑袋,倏地走来后面,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将她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