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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触即发

对于从军后可能出现的困难,刘瑜预计了很多。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大的困难竟来自于他的主帅–高檀。这位将军大人平日里成熟稳重,然而一上了战场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一旦观察到地方部队的缺口,根本不通知护卫队就直接带头冲锋,可怜的刘瑜经常要靠着两条腿去追狂奔的骑兵队。庆幸的是,高檀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不久前赐给他一匹良驹。“相比于马,高将军你在战场上稳重一点比啥都好呀。刘瑜有点哭笑不得。

这几日邙溪的部队主要跟孙止的部队交战。孙止的父亲孙龙原是一名道士,因为“道行很深,在当地相当有名望。后来见到一位“仙人杜子腾,学习了些秘术。时常当众展示,直接成为了当地的顶流。借助名望,孙龙自己成立了飞天教,教徒们缴纳粮食财务便可学习秘术。孙龙自封为“飞龙教主,在自己道观周边号召周边百姓给自己交钱纳粮,自己便施法保障当地风调雨顺。孙龙还分封了几个心腹为“代喻者,定时去周边搜集百姓需求,按需定价。

本来孙龙的种种只是为了当个土财主,没想到自己的秘术在教徒添油加醋的描述下传的神乎其神,让许多百姓将其视为救命的稻草。结果,一批想学习秘术的村民竟然丧心病狂的抢劫了当地的官银。这事闹的太大,直接惊动了建康,建康直接派出光禄大夫袁建仁来彻查此事,这一查直接查出大事了,袁建仁惊讶的发现,吴越地区几乎人人都信飞天教,不只是乡下的村民,各级官员也基本都是信徒,有些地区的官员甚至从赋税里抽成上交飞天教。孙龙在吴越地区简直就是一个土皇帝。这些官员从上到下都闭口不谈孙龙和飞天教的种种,配合自己调查时老想扔几个傀儡让自己交差。

孙龙当然及时得知了袁建仁到来的事情。他虽然狂,但也不傻,立即私下接触了袁建仁,愿意出大笔的资金以告慰袁大夫旅途辛劳。要是在平时,说不定这位袁大夫就松口了,然而对于孙龙来说,很不幸的是,那时候正是个特殊的时期,那年,晋朝发生了一点小风波–王愚逼宫。

王愚是晋朝豪门王氏一族的人,因为口齿伶俐,善于清谈,对玄学也有建树,因此在整个晋朝都有很高的声誉。在晋朝后期,最大的三个家族便是王家、谢家和庾家,然而由于庾家最大的权臣庾人杰太过强势,能力又薄弱,使得晋朝的王公大臣们在朝中首推王谢两家。临江一战后,谢春风主内,谢秋润在外,谢家声望达到顶点。而当时的晋武帝司马能在从前秦入侵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后,开始了自己的集权行动,其中一条就是让自己的叔叔司马添任翼国公加相国以保证司马家族的大权在握。然而纸面上的官职并不能消弭谢家的声望,毕竟谢春风和谢秋润的功绩是自己实打实打下来的,而司马添在做相国前唯一的功绩就是兴旺了当地的道教。本来这就是个以卵击石的事情,但幸运的是,察觉到晋武帝意图的谢春风和谢秋润主动移交大权,而司马添此时也展示了自己的政治天赋。在权力出现空缺后,司马添并没有大包大揽,而是将大权进行了分摊。他将北府军的节制权分给了王家的青年才俊王愚,但是保留了谢家才俊谢秋断的军队职位,以军工著称的谢秋断自然不会服笔杆子王愚,立即申请带领部队外驻,司马添当然同意了这个请求,北府军就这样兵不血刃被分裂成了两部分。

当然,将大权全部分给王家肯定也不是什么上策,对此,司马添创造性的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提拔了王家末流青年王丕为尚书令,让这个本为末流小官的青年一跃成为朝廷柱石。在司马添看来,提拔这么一个人,王家人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而谢家人军权在手在不会王丕有什么忌惮,但是王丕本人平步青云,肯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马首是瞻。果然,身为中书令大人的王丕立刻成为了司马添的忠实打手,在司马添铲除异己的道路上冲锋陷阵。

本来一切都与司马添所想无差,然而司马添万万没想到出了王愚这么一个变数。司马添只知道王愚是王家名门、纯读书人没接触过军事,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王愚还是个愤青,见到王丕在朝堂胡作非为,王愚义愤填膺,接连给朝廷连上几份奏章,表彰王丕的丰功伟绩,要求朝廷诛杀王丕以壮其功德。这几份奏章自然被司马添压了下来。没想到王愚见到奏章无效,竟然纠合荆州刺史杨有期直接进军建康,杨有期手握荆州重兵,手下又有桓凭助力,王愚更是节制着北府军,这哪里是司马添所能享受的福气,因此此事最后以朝廷诛杀王丕为代价,换区各镇退兵。

经此一事的司马添愈加烦躁,因此对于朝廷所辖地区进一步的集权,所有忤逆朝廷的行为都大加重处,对所听到的违逆之事都要多次派人核实。袁建仁当然想大富大贵,然而大富大贵的前提是自己能活着。于是他假意答应了孙龙的要求,然而一回到建康便立即对司马添和盘托出,连所得贿赂都一块交了上去。司马添大怒,直接派出宗族同门、靖国公司马跃直接带大军前往吴越之地彻查此事。司马跃到了当地后先让大军停在郊外,自己带了几个亲信入城,并让小股部队化成平民分散入城。然后让地方官宴请孙龙,在宴会上直接将孙龙诛杀,然后招呼大军入城,将涉事官员尽数处罚撤换。

本来此事本来应该划上尾声了,然而没想到的是,孙龙作为吴越地区的土皇帝,心眼和藕一样多,他在赴宴之前也怕自己遭遇不测,竟然提前安排了自己的儿子孙止带着自己忠诚的信徒收拾细软提前跑路。而孙止更是一口气跑到了海岛之上,开荒土地,建造船只,平日里打劫商船,劫掠沿岸,成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而近日,孙止在沿海的活动越发频繁。因此,朝廷急调邙溪的北府军前来平叛。

“参加高将军。刘瑜出门侦查后,向往常一样向高檀报告。

“是刘瑜呀,辛苦啦。这次侦查顺利么?

“禀报高将军,侦查一切顺利。只是……

“有什么不对的,说。

“是!将军,本次我带斥候轻骑侦查到乱贼部队侵扰了莲花村,在下带队赶到时,贼兵已经撤退。然而本部观察莲花村,几乎没有什么财务被掠夺,村里壮丁基本无恙,这一点都不像孙止部队的作风。然后,在下回想起这几日的侦查,情报每次都获得的异常顺利,好像有人故意让我们知道一样。

高檀沉思了半晌,缓缓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情况确实可疑,然而我实在想不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想让我军疲乏不堪?然而每次我军只派出侦查骑乱贼便撤退了,这样根本伤不到我军分毫;想搅乱自己的行军路线?然而他们要想上岸造反,就一定要攻下上虞,这有什么好隐藏的;想分散劫掠?然而正像你所说,他们现在财物辎重基本不拿,这也不是他们的目的呀。

“在下也想不明白,所以才请示大人。

“这样,你去详细查一下消息的来源,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端倪。

待刘瑜走后,高檀彻夜未眠,他实在摸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在部队开拨之前,他所接到的情报是,孙止部在沿江一带十分猖狂,声势浩大,大有二次进逼建康的趋势。然而,调拨到上虞后,所遇到的孙止部队无一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所谓的大部队在上虞近郊跟自己的部队打了个照面便不再出现了,其他的小队不断在各处露面,然而所抢到的粮草都甚少。如果说他们是为了袭扰自己的部队,那么怎么可能遇到自己的斥候便四散开来了,更何况自己与孙止部队相持这么多日,孙止部队基本没有收获却抵死不退,他们哪里来的粮草?

更重要的是,抵达上虞后,自己就没有收到过进一步的指示。按照他原本的预想,既然孙止大军出动,那么自己只需要扼制上虞,拖住孙止,待刘敢将军的天兵一到便可大获成功了。然而现在,朝廷既不让自己进攻,也不让自己撤退,刘敢的大军更是没有消息,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颗弃子。

“再派些人昼夜不息的赶往建康,务必把现在的情况探听到。高檀对下面人说道。

在高檀彻夜未眠的时候,另一边的孙止也是辗转反侧。作为反贼,他知道自己留在这边多一天便多一份危险。然而从桓凭那里送来的消息却让他不得不这么做。前一段时间桓凭私下派人告诉自己,王愚的大军即将进逼建康以实现清君侧,作为王愚手下的王牌北府军肯定要作为开路先锋,到时候吴越地区一片空虚,正是进取的好时候。作为东晋朝廷的头号反贼,孙止当然没有轻易相信桓凭的话。然而自己安排的朝廷的内奸向自己传来的消息,王愚大军似乎真的在整装待发。孙止大喜过望,然而一个疑问却涌上心头“桓凭冒天下之大不韪,为自己传来这个消息,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这个疑问没多久就被桓凭派来的使者所打消。桓凭借助使者对孙止说,这次出征他要向朝廷漫天要价,因此需要让孙止给朝廷压力,然而,在自己正式出征之前不能大举进攻,防止北府军被调离,削弱他们的实力。为了表诚意,桓凭表示愿意奉上部分辎重,希望孙止部队做大声势,但是朝廷一旦派出剿贼部队便不再进取,只袭扰并不攻击。

本来孙止对这种提议不屑一顾,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北府军真的调来平叛,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孙止自忖,自己的部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整,不惧怕北府军外的任何一股朝廷军队,若真如桓凭所说,吴越地区得来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自己就不再是一个困在岛上的江贼,而是能与晋朝朝廷抗衡的势力,便答应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分散各部出击,壮大声势,听闻朝廷派出邙溪部出击,便缩小出击规模,每次只派一两只部队进行袭扰,并且暗地派人向高檀部传出消息,造成一种自己的部队无处不在的假象。同时,为了为攻击上虞集聚力量,孙止嘱咐袭扰的部队露面后就尽快撤退。

然而现在令他困扰的是,至今他也没接到王愚联盟攻击建康的消息,自己的部队要在困在这里,万一朝廷真的把刘敢的部队调来,自己恐怕就不会像上次一样侥幸逃脱了。

两支部队,为了不同的目的,都在向建康不断的派出斥候打探消息。

建康城外风起云涌,建康城内自然也热闹非凡。

平日里酷爱清谈的王公大臣们现在也没了坐而论道的动力,大家齐聚在御凌阁前,希望能从天意真君的口中了解朝廷的御敌之策。然而一到御凌阁前,便被司马布慧告知司马添大人病重养身,并不见客。无奈的大臣们只能去觐见新晋的镇北将军司马柳连,司马柳连倒是来者不拒,只是每每谈到军情时,司马柳连总是以“军事机密不可泄露的原因敷衍过去,搞得大家私底下给司马柳连又赠送了一个雅称“秘密将军。

一片混乱中,王雅之倒是淡定的很,除了上朝、整理政务外,便闷在府里观察天象。与他关系甚好的侍中温岭与他谈过朝廷局势,王雅之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局势将变,然而总不是这一时。温岭也参不透这句话,便打道回府了。

当然,在这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实景下,压力最大的当属司马柳连。自从被老爹居间成为二品大员后,朝中的非议就没有停过。毕竟,上一个就任镇北将军的可是横扫北溯的谢秋润,而司马柳连就任前就只是一个传话筒。即使在皇亲国戚里面,也有司马跃和司马辉这样有从军经验的,自己完全排不上号。因此,自就任以来,他不断扩充自己所能掌控的军队,为了数量,司马柳连甚至释放了一些监狱的囚犯来充数。然后,他时常拜访自己的两个叔叔,请求他们在军事方面为自己指点一二。除此之外,司马柳连大力整治军纪,开除了一推混日子的军官,不得不说,军队在他手里整合的风生水起。

除了提高军队战力以外,司马柳连也在不断加强对于军队掌握。他知道各宗族手里的部队在大部分情况下肯定不会给自己出力的,因此,灵机一动的司马柳连动不动就联系各宗族召开军事演练,各宗族也知道他大概率没安什么好心,然而毕竟不是让自己的部队去拼命也就答应了下来,在演练时司马柳连不断的给予各宗族的部队奖赏和鼓励,一来二去,竟从纪家、周家等宗族拉了不少军队,气的这几个大族牙根痒痒,但又无可奈何。司马柳连将自己与父亲平日里从朝廷里刮的油水分出不少赏赐部队,一传十,十传百,各大宗族的部队开始时不时的投奔司马柳连。

尽管军队有了可观的改善,但是司马柳连也没傻到觉得自己的部队能跟北府军拼一拼。私下里,他不断的派人接触刘敢,许以重利,但是刘敢一致不回复。眼见着荆襄联盟的部队已经开拨到了三林,司马柳连命令自己的两个叔父带领部队到上青,守住建康的侧翼,然后他做出了让满朝震动的决定,自己亲率大军正面抵御王愚大军。消息一出,满朝的文武大臣都觉得司马柳连已经疯了,一些大臣甚至已经暗中通曲王愚。

尽管在外面展现的霸气侧漏,然而司马柳连心里也清楚,正面打败北府军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他仍然寄希望于拉拢刘敢。然而几次接触都没有回应,司马柳连心中也十分惶恐。思索良久,唤来了张守法。

“拜见司马将军。

“好了,守法兄,就不必客套了。这次请守法兄来,是因为有个很棘手的问题。先生也知道,我军不日就要与王愚反贼交战了,而我连续给刘敢晓以大义,许以重利,但刘敢却从不回复。不只先生有无良策。

张守法思索了一会,笑盈盈地答道“在下以为,是因为将军许诺的利还不够重。

司马柳连哭笑不得“再加码恐怕就要把我的位置给他了。

张守法摇摇头“刘敢不是贵族,朝中没有根基。即使一朝显贵,恐怕仍免不了陶公的下场。所以对他来说,单纯的官位并没有什么诱惑力。

“那先生的意思,是要把北府军……

“没错。

“可是,这样的话……司马柳连显然很犹豫。

“大人不必担心,刘敢虽然在北府军经营多年,但是北府军,终归是谢家的军队。

司马柳连恍然大悟,连连称赞。“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这次,劳烦先生亲自替我去一趟吧。

“在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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