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侍寝?”林悠悠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干涩又变调。
她感觉眼前发黑,那座沉重的凤冠仿佛瞬间重了十倍,压得她脖子“嘎吱”作响,随时要表演一个“皇后断头台”。
‘乾隆十五年三月初八…侍寝通知…’ 这两个信息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碰撞,撞出一片末日景象:‘历史书上那拉皇后被废好像就是乾隆十几年?该不会就是因为我今晚侍寝表现太差,直接触发了BAD ENDING吧?!’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娘娘!” 容嬷嬷低沉而严厉的声音如同警钟,瞬间将她从脑补的悲惨结局中拉回现实。
只见容嬷嬷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她,那目光分明在说:‘娘娘!天塌了您也得给我撑住!现在!立刻!马上!特训!’小太监传完话,早已识趣地磕头退下,殿内再次只剩下坤宁宫自己人。
但气氛比刚才更加凝滞,肃立的宫女们连眼睫毛都不敢颤一下,生怕触怒了明显处于爆发边缘的容嬷嬷。
“翠果,带人下去,守好门,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容嬷嬷的声音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嗻!” 翠果如蒙大赦,立刻带着其他宫女鱼贯而出,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将内外隔绝。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林悠悠和容嬷嬷,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容嬷嬷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林悠悠。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阅尽宫廷沧桑、此刻却燃烧着熊熊“教导之魂”的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扫描着林悠悠——从头上的“珠翠山”,到身上那身华丽却束缚的明***常服,再到她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套在精致绣花盆鞋里的脚。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国之后,更像是在看一块亟待回炉重造的朽木!林悠悠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再次引发颈椎抗议),‘嬷嬷…您这眼神…是想吃了我还是想解剖了我?’“娘娘。”
容嬷嬷终于开口,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千钧压力,“侍寝,乃后宫妃嫔本分,更是彰显皇家威仪、体现皇后尊荣之大事!容不得半分差错!”林悠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本分?大事?我只觉得这是要命!’“首先,便是行止仪态!” 容嬷嬷的目光钉在林悠悠的脚上,“皇后行走,需步履沉稳,端庄大方。
步幅不可过大,亦不可过小。
落脚要轻,落地要稳,裙裾不动,环佩无声!请娘娘起身,走几步与奴婢看看。”
‘走…走路?’ 林悠悠懵了。
‘我当了二十多年现代人,走路还用学?’ 虽然内心吐槽,但在容嬷嬷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她还是认命地、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沿,试图站起来。
然而,她严重低估了头上那座“山”和脚下那双盆底鞋的威力!刚一站直,头顶的珠翠猛地一晃,重心瞬间不稳!脚下那又高又窄、像踩高跷一样的盆底鞋根本不听使唤!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个趔趄!“娘娘小心!” 容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避免了皇后娘娘脸朝下亲吻地毯的惨剧。
但容嬷嬷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社畜的平衡感败给了封建高跟鞋!’ 林悠悠内心泪流满面。
“步要稳!心要定!目视前方!” 容嬷嬷几乎是咬着牙在指导,手像铁钳一样扶着林悠悠的胳膊,“抬脚…落脚…慢!稳住!”林悠悠感觉自己像个刚学走路的婴儿,在容嬷嬷的“扶持”(实则是强制矫正)下,僵硬地迈开腿。
‘一二一…一二一…’ 她在心里给自己喊着号子,努力控制着不听使唤的脚。
“肩膀放松!脖颈伸直!头不要晃!” 容嬷嬷的指令一个接一个砸过来。
‘脖子伸直?头不晃?’ 林悠悠试图照做,结果头上那堆叮当作响的步摇珠花晃得更厉害了!‘这物理定律它不允许啊!’“啪嗒!” 一支镶嵌珍珠的流苏簪子不堪重负,从她紧绷的发髻上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悠悠:“……”容嬷嬷:“……”空气仿佛凝固了。
容嬷嬷看着地上那支簪子,再看看林悠悠那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扭曲的脸,以及那依旧在倔强摇晃的“珠翠山”,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完了…嬷嬷要气炸了…’ 林悠悠绝望地想。
出乎意料,容嬷嬷并没有爆发。
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然后,她缓缓弯下腰,捡起那支簪子,动作僵硬地重新插回林悠悠的发髻里,位置似乎比刚才更靠里、更紧了。
“娘娘,” 容嬷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走路…再练!”一个时辰(林悠悠感觉像走了一万五千里长征)后,在容嬷嬷“手动辅助”(半拖半架)和无数次“簪子落地”的伴奏下,林悠悠终于能勉强顶着“珠翠山”、踩着“高跷”,像只刚学会走路的企鹅一样,摇摇晃晃但好歹不摔跤地走完坤宁宫寝殿一个来回了。
就在她以为地狱特训即将结束时——“行走仅是基础。”
容嬷嬷面无表情地宣布,“接下来,是应对之礼与宫规应答。”
林悠悠眼前一黑,‘还有?!’容嬷嬷站定在她面前,腰板挺得笔直,瞬间切换成“皇帝模拟器”模式,眼神也变得锐利威严(模仿乾隆?):“皇后,见了朕,当如何?”林悠悠一个激灵,‘入戏这么快?!’她脑子一片空白,电视剧里怎么演的来着?扑通跪下喊万岁?不对不对,皇后好像不用跪?福身?怎么福来着?慌乱之下,她条件反射般,对着“模拟乾隆”的容嬷嬷,就是一个标准的、在现代公司年会上学来的——九十度鞠躬!“皇上好!” 清脆响亮,还带着点职场新人的元气(傻气)。
容嬷嬷:“……”她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那模仿的威严瞬间崩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悚!‘鞠躬?!还…还皇上好?!’ 容嬷嬷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这要是真在万岁爷面前来这么一下…“错!大错特错!” 容嬷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后怕?“皇后见君,行肃礼!肃者,肃立,垂眸,下颌微收!口称‘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声音需温婉端庄,不高不低!岂能…岂能行此…此市井商贾之礼!还…还‘皇上好’?!” 最后三个字,容嬷嬷几乎是吼出来的,充满了痛心疾首。
林悠悠被吼得缩了缩脖子,‘完了完了,又把现代社畜礼仪带出来了…’ 她赶紧努力回忆古装剧,“那…肃立…然后说‘臣妾…给皇上请安’?”“是‘恭请皇上圣安’!” 容嬷嬷咬牙切齿地纠正,“请娘娘重来!肃立!垂眸!收下颌!”林悠悠赶紧挺直腰板(颈椎再次哀鸣),努力垂下眼皮(看不到容嬷嬷的臭脸感觉压力小了点),收紧下巴(感觉双下巴都要被挤出来了),用她这辈子最“温婉端庄”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臣妾…恭请皇上…圣…圣安?”“声音太小!底气不足!” 容嬷嬷化身魔鬼教练。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林悠悠豁出去了,稍微提高了点音量。
“太过刻意!不够自然!”“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林悠悠调整语气,试图加入一丝“温柔”。
“垂眸时眼神不可乱飘!收下颌不是缩脖子!”……反反复复,林悠悠感觉自己像个复读机,对着容嬷嬷那张越来越黑的脸,一遍遍重复着“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嗓子都快冒烟了,动作也僵硬得像机器人。
‘救命啊!甲方爸爸改稿都没这么折磨人!’ 她内心哀嚎。
就在林悠悠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枯燥的“肃礼复读”折磨疯掉时,容嬷嬷终于(也许是嗓子也受不了了)叫停了。
“罢了,应对之礼,非一日之功。”
容嬷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和…绝望?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目光扫过林悠悠因为反复练习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和被汗水(紧张的)浸湿的鬓角。
“接下来,是最紧要的——侍寝规矩!” 容嬷嬷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悠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重头戏来了!’“娘娘需谨记:侍寝之时,需柔顺、恭谨、少言!” 容嬷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宣读圣旨,“万岁爷问话,需思量清楚,谨慎作答!切不可胡言乱语,更不可…不可妄议朝政、谈论鬼神、询问时辰年份!” 最后一句,容嬷嬷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眼神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林悠悠脸一红,‘嬷嬷你内涵我!’“尤其,” 容嬷嬷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嘱托,“无论…无论娘娘您觉得万岁爷的诗作如何,御笔丹青如何,亦或是…某些独特的雅好(比如盖章)…都需…都需赞!不!绝!口!切莫…切莫露出丝毫异样!”‘噗——’ 林悠悠差点当场破功!‘盖章狂魔!审美堪忧!’ 内心弹幕疯狂刷屏,但脸上还得拼命绷住,做出一副“我懂我懂我都懂”的乖巧(扭曲)表情,重重点头:“嬷嬷放心!本宫…本宫记住了!赞!不绝口!”容嬷嬷看着她那明显言不由衷的表情,眼神更加绝望了。
绝望之下,容嬷嬷决定祭出最后的“杀手锏”——提前模拟侍寝问答!“娘娘,若万岁爷问您:‘皇后今日身子可大好了?’ 您当如何答?”林悠悠精神一振,‘送分题!’ 她立刻挺直腰板(忽略颈椎哀嚎),努力模仿刚才练习的温婉腔调:“回皇上,臣妾已无大碍,劳皇上挂心了。”
容嬷嬷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谢天谢地!总算有个能看的!),但随即又绷紧:“若万岁爷问:‘皇后觉得朕新得的这方田黄石印章如何?’”‘盖章狂魔上线!’ 林悠悠内心吐槽,但牢记容嬷嬷教诲,脸上挤出最“真诚”的崇拜笑容:“皇上慧眼独具!此印石温润凝腻,色泽纯正,实乃稀世珍宝!能得此印,足见皇上洪福齐天!” ‘彩虹屁嘛,社畜必备技能!’容嬷嬷眼中赞许又多了一分。
“最后一个问题,” 容嬷嬷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看穿林悠悠的灵魂,“若…若万岁爷问起娘娘昨日昏睡之事,或是…娘娘觉得有何不同寻常之处…”林悠悠的心猛地一沉!‘来了!终极送命题!’ 容嬷嬷这是在试探!在给她挖坑!她瞬间警铃大作,脑子里飞速运转。
装傻?说病糊涂了?不行,太敷衍!说梦见神仙?太假!说感觉脑子清明了许多?更可疑!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沙雕)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敬畏”和“茫然”的表情,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神秘:“回皇上…臣妾昨日昏沉间,只觉…只觉仿佛置身一片混沌虚无…忽闻九天之上,似有凤鸣清越…紧接着,便有一股…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气’灌顶而入…再醒来时,便觉神思虽偶有恍惚,但…但看这世间万物,仿佛…都更‘清楚’了些许?” 她小心翼翼地措辞,‘玄幻修仙风!嬷嬷你就说够不够‘不同寻常’吧!’容嬷嬷:“……”她彻底愣住了!看着林悠悠那张努力显得高深莫测的脸,再看看她头上那堆因为紧张说话而微微晃动的珠翠…容嬷嬷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像是被雷劈了,又像是被噎住了,混合着震惊、荒谬、以及一丝…奇异的探究?‘凤鸣?清气灌顶?看万物更清楚?’ 容嬷嬷浑浊的眼珠深处,第一次,对这位言行举止处处透着古怪的新皇后,升起了一种超越警惕和绝望的、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
这皇后…莫不是真被什么…“东西”…给影响了?可这“东西”,听着…好像…不太像邪祟?容嬷嬷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悠悠脸上的“高深莫测”都快绷不住了,手心全是冷汗。
终于,容嬷嬷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林悠悠最后一眼,没有再追问,也没有点评她这番“玄幻”说辞,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请娘娘更衣,预备着…前往养心殿吧。”
那语气,不再是最初的严厉训导,也不再是刚才的绝望悲壮,反而透着一股听天由命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林悠悠看着容嬷嬷转身去安排事宜的背影,心头的大石并未放下。
‘嬷嬷…她信了吗?’‘她最后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殿门再次被推开,捧着繁复朝服和更多首饰的宫女们鱼贯而入。
林悠悠像个提线木偶般被她们围住,开始进行侍寝前的“终极武装”。
容嬷嬷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沉沉地看着被珠围翠绕、即将被送往养心殿的皇后。
她浑浊的眼眸深处,那丝奇异的光芒并未消散。
凤鸣?清气?今夜侍寝,究竟是福是祸?这位举止怪异、满口奇谈的新皇后…究竟会给这深宫,带来怎样的变数?殿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前往养心殿的凤舆,已在坤宁宫外静静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