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那天,被村民当流寇吊在树上抽鞭子。暴雨冲刷着血水,
我忍着剧痛教他们用竹炭过滤污水。“这水能喝!”老村长惊得摔了陶碗。
后来我教铁匠灌钢法,教妇人用纺车,教窑工控制火温烧出细瓷。***时,
我指挥村民撒石灰隔离病患,用蒸馏法提纯药汤。垂死的翠儿抓住我衣角:“先生若救我,
我便嫁你。”病愈那日,全村红绸挂满屋檐。
祠堂里供上新的牌位——不再是“天地君亲师”。烛火摇曳下,
第一炷香**“技”字前的香炉。红盖头掀开,翠儿眼波流转:“先生...夫君。
”1暴雨鞭刑暴雨如注,像天穹被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冰冷的洪水裹挟着泥浆,
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地面。每一次豆大的雨点砸下来,都像鞭子狠狠抽在我的背上。啪!啪!
那不是雨点,是真正的鞭子,带着倒刺的皮鞭,结结实实地落在我的皮肉上。
粗糙的麻绳深勒进手腕,几乎要磨断骨头,把我死死地吊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的粗壮枝桠上。
每一次鞭子落下,就是一阵刺穿骨髓的剧痛,紧接着是皮开肉绽的灼热。血混着冰冷的雨水,
沿着我的脊背、大腿往下淌,在脚下泥泞的地面洇开一小滩刺目的暗红,
旋即又被更大的水流冲散。“说!是不是北边来的流寇探子?来俺们瓦窑村想干啥?
”一个粗嘎的声音在暴雨的喧嚣中断断续续地嘶吼,带着浓重的口音和毫不掩饰的暴戾。
我艰难地抬起头,雨水立刻模糊了视线。眼前是几张被蓑衣和斗笠遮挡了大半的脸,
只露出凶狠的眼睛和紧抿的嘴唇。他们穿着粗陋的麻布短褐,裤腿高高挽起,
沾满泥巴的赤脚踩在泥水里。这场景,这装束,像极了那些古装剧里最穷困潦倒的村落。
巨大的荒谬感和濒死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我最后的记忆,
是电脑屏幕上那行刺眼的“系统错误”,还有指尖残留的咖啡温度。
“我……我不是……”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背上的伤口,**辣地疼。
冰冷的雨水灌进嘴里,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让吊着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晃动,
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眼前阵阵发黑。“还敢狡辩!”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不耐烦,
“瞧这细皮嫩肉,这怪里怪气的衣裳,不是探子是啥?再不说实话,看老子不抽死你!
”又是一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落下,精准地抽在之前裂开的伤口上。“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冲口而出,牙齿死死咬进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
不能再这样下去!会死的!真的会被这群愚昧的村民活活打死在这棵树上!
求生的本能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压倒了剧痛和眩晕。我猛地再次抬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声音在暴雨中显得异常尖利破碎:“水!你们喝的水!有毒!喝了会死!”鞭子,
在我喊出“死”字的瞬间,堪堪停在了半空。那个举鞭的汉子,手臂肌肉虬结,动作凝固了,
雨水顺着他的蓑衣边缘成串滴落。
他脸上的凶狠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混杂着惊疑和茫然的僵硬取代。
周围几个同样凶神恶煞的村民也愣住了,互相交换着眼神,嘈杂的雨声里,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鞭梢雨水滴落的轻响。“放…放屁!”那汉子最先反应过来,
声音却明显虚了几分,“俺们祖祖辈辈都喝这河沟里的水!啥时候死过人?”“那是运气好!
”我抓住这一线生机,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看见没?上游!
上游冲下来的死猪!死鸡!还有那些……那些污秽!”我用尽力气扭动被吊得酸麻的脖子,
示意着不远处浑浊湍急、漂浮着各种腐烂杂物的河沟,“雨水把它们冲下来,泡在水里!
那些看不见的脏东西,就是瘟疫!喝进肚子,轻的拉稀跑肚,重的……全村死绝!
”“瘟疫”两个字像带着冰碴,狠狠砸进雨幕。那几个村民脸上的凶悍彻底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看向那浑浊河水的眼神充满了惊惶。“你…你胡说!”另一个村民色厉内荏地反驳,
声音却在发抖。“信不信由你们!”我豁出去了,忍着剧痛大声道,“给我松绑!
我…我能让你们喝上干净水!不用喝这脏水等死!要是我做不到,
你们再把我吊起来抽死也不迟!”死寂。只有暴雨砸落地面、树叶和蓑衣的哗哗声。
那领头的汉子死死盯着我,眼神在我惨白的脸和浑浊的河水之间来回扫视,
像是在评估一个巨大的、未知的风险。他脸上的横肉***了几下,最终,
那根一直悬着的皮鞭,被他烦躁地一把甩在泥水里。“老六,老七,给他弄下来!
”他粗声粗气地命令,声音里带着一种赌徒般的决绝,“捆紧手脚!要是敢耍花样,
立马剁碎了喂狗!”2生死线当粗粝的麻绳终于从手腕和脚踝上松开时,
我感觉自己像一堆散了架的骨头,直接瘫倒在冰冷黏腻的泥水里。
冰冷的触感**着背上的伤口,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但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
依旧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心。“别磨蹭!快说!”那领头的汉子,后来知道叫赵大虎,
不耐烦地用脚踢了踢我旁边的泥地,溅起的泥点糊了我一脸。我艰难地用手肘撑起半边身子,
雨水冲刷着我脸上的污泥和血迹,视线勉强清晰了些。我环顾四周,
目光落在不远处几间破败茅屋的屋檐下。那里堆放着一些劈好的柴禾,
旁边还有几个废弃的破陶罐,其中一个罐底已经碎裂,歪倒在泥水里。“去…去拿些木柴,
烧成炭!不要明火,要烧透、烧黑的那种!”我指着柴堆,声音虚弱但清晰,
“还有…那破罐子,把口敲大点,底下钻几个小孔…越小越好!”村民们面面相觑,
显然没听懂“炭”是什么东西,更不明白钻孔和喝水有什么关系。赵大虎皱紧了眉头,
眼神里的怀疑又浓了几分。“照他说的做!”一个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人群分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粗布衣、拄着根磨得光滑拐杖的老者走了出来。
他头发花白,身形佝偻,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像鹰隼般扫过我,最后落在赵大虎身上。
他就是瓦窑村的村长,李老根。赵大虎明显对村长有些敬畏,闷声应了句:“是,老叔。
”随即指挥着几个村民去搬柴生火,又有人捡起那个破陶罐,
用石头小心翼翼地敲打罐口边缘,另一个人则拿着粗糙的石锥,费力地在罐底钻着孔。很快,
一堆篝火在村长家简陋的茅草屋檐下燃起。村民们围在周围,好奇又紧张地看着,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形成一道水帘。我忍着痛,在泥地里翻找,捡起几块相对平整的石头。
又让村民弄来一些干燥的、相对干净的细沙和一把枯草。枯草被撕碎揉烂,混入细沙中。
当陶罐的口被敲大,底部也钻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孔后,
我指挥着村民把刚刚烧好的、还带着灼人热气的木炭块用石头砸碎,选出大小适中的碎块。
“一层石头,垫在罐子最底下,”**在村长家冰冷的土墙上,声音疲惫地指挥,
“然后铺一层沙子和草末的混合物……对,压实一点……再往上,放碎炭……最后,
再盖一层沙草末……最上面,再压一层石头……”村民们笨拙却认真地按照我的指示,
一层层地将那些不起眼的材料放进那个破烂的陶罐里。雨水打在屋顶的茅草上,噼啪作响,
火堆发出哔剥的轻响,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个奇怪的“装置”成型。一个年轻村民,手里提着个破旧的木桶,
里面盛满了刚从浑浊河沟里打上来的水。那水黄中带黑,
水面漂浮着几根腐烂的草茎和一些说不清的絮状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倒进去!
”我示意。年轻人犹豫了一下,看向村长。李老根微微颔首。浑浊的泥水,
哗啦啦地倾倒进那个塞满了石头、沙草、木炭的破罐子里。水流经过层层阻碍,
速度明显变缓。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罐子底部那几个钻出来的小孔。
滴答…滴答…滴答…起初,是几滴浑浊的泥浆水渗出。但很快,水流变得细密起来。颜色,
开始变了!那不再是令人作呕的黄黑色,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浅褐色!
虽然仍有些微浑浊,但与倒进去的泥汤相比,简直判若云泥!“水!水变清了!
”一个妇人指着罐子底下慢慢滴落的水滴,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村民们骚动起来,纷纷往前挤,想看得更清楚些。
有人用另一个相对干净的陶碗凑到罐子底下接水。那水在粗陶碗里汇聚,
呈现出一种虽然不够清澈透亮,但已毫无杂质的浅褐色。没有漂浮物,没有腥臭,
只有一种淡淡的草木灰烬的气息。赵大虎一把推开旁边的人,挤到最前面,眼睛瞪得像铜铃,
死死盯着碗里的水,呼吸粗重。李老根村长拄着拐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一步,一步,
缓慢却坚定地走到那个接水的村民面前。老人伸出枯瘦、布满老茧的手,
颤巍巍地接过了那只粗陶碗。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碗中那汪来之不易的“净水”。
他缓缓地,将碗凑到干裂的唇边。整个屋檐下,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村长那只枯瘦的手和那只粗陶碗上。雨水声,心跳声,清晰可闻。
他浅浅地啜饮了一小口。然后,是第二口。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先是极度的震惊,如同被***劈中,随即是翻涌的狂喜,
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朝圣的敬畏。啪嚓!一声脆响打破了凝固的寂静。
那只被无数人使用过、沾满岁月痕迹的粗陶碗,竟从李老根颤抖的手中滑落,
重重摔在脚下的泥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他浑然不觉,只是猛地抬起头,
目光穿越攒动的人群,像两道炽热的探照灯,
死死钉在我这个浑身泥泞、伤痕累累的“流寇”身上。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东西,
几乎要将他瘦小的身躯撑破。“神……神迹啊!”老人干涩的喉咙里,
终于挤出几个变了调的嘶哑音节,带着一种近乎哭泣的颤抖,在哗哗的雨声中回荡,
“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人,踉跄着朝我扑来。
那双沾满泥浆和老茧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死死抓住了我冰冷的手臂,力道之大,
捏得我骨头生疼。“先生!”他浑浊的眼中滚出大颗大颗的泪,
混着雨水流下沟壑纵横的脸颊,“您是老天爷派来救俺们瓦窑村的活神仙啊!
”“活神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村民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方才还举着鞭子、满脸凶戾的汉子们,“扑通”、“扑通”接连跪倒在泥水里,
额头深深抵着冰冷的地面。妇人们抱着孩子,也跟着跪倒,口中念念有词。
赵大虎跪在最前面,头埋得最低,粗壮的脊背微微发抖。**在冰冷的土墙上,
背上**辣的伤口被雨水冲刷着,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提醒着刚才那场生死边缘的鞭挞。
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头,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活神仙”的呼喊和夹杂着“求保佑”的模糊祈祷,
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荒谬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紧了我的心脏,
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我不是神仙……”我用尽力气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就是个……懂点法子的人。”李老根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
但眼神灼热得惊人:“先生莫要自谦!这清水……这救命的水!不是神仙手段是什么?
”他死死攥着我的胳膊,像是怕我下一秒就羽化登仙而去,“您就是俺们瓦窑村的天降救星!
请先生……受俺们全村一拜!”说着,他竟也要屈膝下跪。我吓了一跳,
慌忙伸手去扶:“村长!使不得!快起来!大家快起来!”这一动,又牵扯到背上的伤,
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就在这时,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村长身后快步抢出,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皂角和青草的气息,
及时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力道不大,却异常稳当。“爹!先生有伤!
”一个清亮而带着焦急的女声响起。我勉强侧过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像是被这场暴雨彻底洗刷过的晴空,清澈见底,没有一丝阴霾。
此刻,这双明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雨珠,
随着她微微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粗布衣裙,
身形还未完全长开,却已显露出一种山野间特有的、充满生机的秀美。
雨水打湿了她额前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是村长的女儿,翠儿。
3净水奇迹低矮的土坯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而苦涩的草药味,混杂着泥土和柴火的气息。
我趴在铺着干草的硬板床上,背上**辣的鞭伤敷着一层深绿色的糊状药膏,
清凉的感觉暂时压下了灼痛,但每一次呼吸依然牵动着肌肉,带来细密的刺痛。
门帘被轻轻掀开,翠儿端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碗里是熬得浓稠的粟米粥,冒着丝丝热气。
“先生,喝点粥吧。”她把碗放在床边一个充当桌子的树墩上,声音轻轻的,
像怕惊扰了什么。“多谢。”我撑起身体,牵扯到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翠儿立刻上前一步,想扶又不敢碰的样子,
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您慢些……这药是陈婆婆家祖传的方子,敷两天就能结痂了。
”她顿了顿,看着那碗粥,小声补充,“俺……俺特意熬稠了些,还加了一点点盐巴。
”盐巴?在这闭塞的山村,盐绝对是金贵物。这份心意沉甸甸的。我端起碗,
温热透过粗陶传到掌心。粥熬得确实很稠,米粒都开了花,
入口带着粟米特有的清香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咸味,熨帖着空荡荡的肠胃。“很好喝。
”我由衷地说。翠儿抿了抿嘴,脸颊微微泛红,飞快地垂下眼睑,
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闪了一下。屋外,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村民们的吆喝。
瓦窑村“净水工程”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有了村长的全力支持,
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集木柴烧炭,寻找合适的陶罐进行改造。
那个最初过滤出清水的破罐子,被李老根像供神主牌位一样,
郑重地摆在了祠堂最显眼的位置。几天后,伤口开始结痂发痒,我也终于能下地活动了。
村子里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浑浊的河沟水不再是唯一的选择。家家户户门口或屋檐下,
都多了一个或几个塞着木炭沙石的“净水神器”。妇人们打水时,脸上少了几分愁苦,
多了几分踏实。孩子们捧着粗陶碗喝水的样子,也少了些小心翼翼的惶恐。4技惊座然而,
生存的困境远不止于饮水。我踱步到村西头张铁匠那简陋的棚子。炉火半死不活地燃着,
张铁匠和他儿子正满头大汗地轮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
那铁块颜色暗红不均,火星四溅,锤子落下去,只留下浅浅的印子,进展慢得令人心焦。
旁边地上堆着几把刚打好的锄头和镰刀,刃口灰暗,布满砂眼,一看就知脆而易折。
张铁匠看到我,停下锤子,抹了把汗,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愁苦和无奈:“先生,
您看……这铁料太次,火候也难弄,打把好家伙什,太难了!”我蹲下身,
捡起一把刚打好的锄头,手指在粗糙的刃口上划过,感受着那明显的颗粒感和砂眼。
“张师傅,您试试‘灌钢法’。”我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起来,“用熟铁做骨架,
像这样……把生铁熔化了,浇淋在熟铁上……反复折叠锻打……”张铁匠和他儿子凑过来,
起初满脸茫然,随着我解释“渗碳”的原理,他们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最后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妙啊!先生!这法子……这法子神了!俺怎么就没想到!
”张铁匠激动得胡子直抖,立刻招呼儿子重新生旺炉火,
迫不及待地要尝试这闻所未闻的“灌钢”之法。离开铁匠铺,
嗡嗡的纺线声又把我引到了村南头。几间破败的茅屋前,几个妇人坐在小凳上,
一手摇着笨重的单锭纺车,一手小心翼翼地捻着麻线。那纺车效率极低,纺出的线粗细不均,
松松垮垮。妇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枯燥。
一个叫周婶的妇人叹了口气:“一天也纺不出几尺线,织布就更慢了,
娃娃们连件囫囵衣裳都难……”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原始的木制单锭纺车。
结构太简单了,效率自然低下。脑海里浮现出历史课本上那种多锭纺车的模糊轮廓。“周婶,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同样用树枝在泥地上画,
“这里加个转轮……这里加个传动杆……同时带动三个,不,
四个纺锭一起转……”妇人们围拢过来,好奇地看着地上简陋的草图。
当她们理解到这种新纺车能同时纺出多根线时,惊讶和喜悦瞬间取代了疲惫。“天爷!
四个锭子一起转?那……那得省多少功夫!”周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先生,
俺们这就去找王木匠!请他照着这个做!”王木匠是村里唯一会点木工活的老人。
当我把更详细的图纸(依旧是泥地版)摆在他面前,解释清楚轮轴、传动比、锭子排列后,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枯瘦的手激动地拍打着膝盖:“好!好!精巧!
太精巧了!老汉这就动手!这物件儿要是成了,那可是积了大德了!
”瓦窑村的名字并非虚得。村后山脚下,就有一个小小的土窑,
由老窑工孙伯带着几个后生经营着。烧出的陶器多是些粗糙笨重的盆罐碗碟,颜色灰暗,
敲起来声音发闷,还经常烧裂。我去的时候,孙伯正对着窑口叹气,
脚边堆着几件刚出窑就裂开的陶罐。“先生,您看这……”孙伯指着裂开的陶罐,一脸愁苦,
“火大了裂,火小了不熟,难伺候啊!”我蹲下,捡起一块陶片看了看断口,
又看了看窑口那堆随意摆放的柴禾。“孙伯,火温是关键。”我指着窑口,
“柴不能这么乱塞。得搭好通风道,让火均匀烧进去。还有,烧的时候,得看火候,
不能凭感觉。最好……弄个东西量量窑里的温度。”“量温度?”孙伯和他徒弟都愣住了。
“嗯,做个‘照子’。”我解释道,“用不同的泥巴,捏成小锥子,放在火口能看到的地方。
哪种泥锥子软化了弯倒了,就知道窑里大概是什么火候了。
”我又详细说了不同温度对应的釉色变化趋势,
以及控制还原焰(闷烧)可能让陶器颜色更深、更致密。孙伯听得如痴如醉,
浑浊的老眼越来越亮,最后猛地一拍大腿:“神了!先生!您连窑神爷的脾气都摸透了!
俺们烧了一辈子窑,都是瞎蒙啊!”他立刻招呼徒弟按照我的说法,重新规整窑炉,
准备试验泥照子。我成了瓦窑村最忙碌的人。每天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
在铁匠铺的叮当声、木匠棚的刨花堆、纺车妇人的嗡嗡声和窑口的烟火气中穿梭。
新的灌钢法在张铁匠手中初露锋芒,打出的锄头刃口明显坚韧锋利了许多,
砍在硬木上只留下浅浅的白印。第一架多锭纺车在王木匠和妇人们的共同努力下,
歪歪扭扭地组装成功。当周婶小心翼翼地摇动转轮,四个纺锭真的同时嗡嗡转动起来,
纺出均匀的麻线时,围观的妇人们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和激动的泪水。
孙伯的窑口也飘出了不同以往的烟火气,他严格按照“照子”指示控制火候,几天后,
当窑门打开,取出的陶器虽然离“细瓷”还很遥远,但颜色不再是死灰,而是有了深浅变化,
釉面也光润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开裂的器物大大减少了!村民们的眼神彻底变了。
最初那种对“活神仙”的盲目敬畏,
渐渐沉淀为一种发自内心的、混杂着感激、钦佩和依赖的复杂情感。他们看我的目光,
像看着一盏能照亮前路的明灯。翠儿几乎成了我的影子。她总是默默跟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在我讲解时递上清水,在我疲惫时搬来粗糙的木凳,在我被热情的村民围住询问时,
她会适时地出现,用清脆的声音提醒大家“先生该歇息了”。她学东西极快,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旺盛的求知欲。铁匠铺里,她能准确地认出熟铁和生铁;纺车前,
她摆弄新纺车的动作比那些妇人更灵巧;甚至在孙伯的窑口,她也能盯着泥照子的变化,
准确地报出火候的进展。“先生,您看这‘照子’弯到这个程度,是不是该封窑闷烧了?
”她指着窑口观察孔里一个明显软化弯曲的泥锥,仰起脸问我,眼神专注而明亮。我点点头,
心中讶异于她的敏锐:“对,就是现在。”孙伯立刻指挥徒弟封窑。几天后,当窑温降下,
打开窑门,取出的一批陶器中,竟有几件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润内敛的深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