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牧开始不停地喊救命。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的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几秒钟后。
一张惊恐的脸出现在迟牧头顶的缝隙上空。
是个本地的妇人。
她流着泪,不停叫喊着一句听不懂的话。
很快便走开了。
废墟重回死寂。
「应该是来找亲人的。」
我掩住失望,故作轻松:「救援队一定就在附近,很快就来了。」
又问:「你的手脚还有知觉吗?能不能动?」
「有没有哪里痛?」
迟牧沉默少时。
拼尽全力动了动身体。
低声说:「只有一边身体被压住,另一边勉强能动。」
「那你用能动的那只手摸一摸,身边有没有能用到的东西。」
头顶的废墟摇摇欲坠。
不停发出细微的声响。
本以为救援很快就会来。
但实际情况似乎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求救。
迟牧摸索了一会儿。
忽然说:「有个手机!」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从碎石中抠出来。
扬声道:「居然还能用!」
但按了几个号码后。
又说:「没有信号,无法拨出求救电话。」
「没关系,」
我努力打起精神,说:「你看看能不能打开手机的电筒?」
「能。」
「很好,你现在用电筒对着缝隙往外照,再有节律地晃动。」
见他照做。
我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迟牧。
很想像那时一样。
跟他说:我们小迟好乖啊。
「我们小迟好乖啊。」
很多很多年前。
我就常常摸着他的脑袋,这样夸赞迟牧。
大概这世界上只有我会用「乖」来形容迟牧。
迟牧成年后身高直逼一米九。
肩宽腿长。
不苟言笑。
在外面冷冷扫人一眼。
如鹰似狼的。
可我想迟牧对我真的很不一样。
他每晚要等我回到家才肯吃饭。
会提前把我不吃的葱姜蒜细致地挑出来。
我笑:「我们小迟好乖啊。」
迟牧移开眼,面无表情:「只是无聊。」
碰到我应酬。
他就捧着醒酒汤坐在客厅等到深夜。
我:「我们小迟好乖啊。」
迟牧:「刚好睡不着。」
出门时,随口提了一句「很久没吃那家的豆乳面包了」。
他就跑很远去买回来。
再等我回家,装作不经意地递给我。
说:「顺路买的。」
我抬手揉乱他的头发。
又逗他:「我们小迟好乖啊。」
看见他耳根红成一片。
就恶趣味地追着他说很多很多遍。
「我们小迟好乖啊。」
我们小迟好乖啊……
六年前,
他转身离开我,孤身前往异国的时候。
我也曾在心里这样说。
只是那时开始。
我便没有再幸福过了。
失血让我感到疲惫和寒冷。
我迟钝地想: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
是我要走了。
然后又猛地想起。
迟牧已经不爱我了。
不爱的人离开。
一定不会像我六年前那样难过吧……
于是我笑了笑。
呓语般道:「我们小迟……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迟牧似乎也才从回忆中抽离。
他蓦地停止摇晃光源。
像被刺蛰到一般。
转头冷声道:「别像以前那样叫我,让我觉得恶心!」
「收起你装家长的惺惺作态。
「只要我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一定会成为沈氏持股最多的股东。
「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伪善!」
伪善吗?
原来,
迟牧是这么想我的啊……
应该难过的。
但我已经丧失了难过的力气。
痛感渐渐变钝了。
我好像……真的快死了。
突然,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快速靠近。
废墟微微震颤。
紧接着,
有人搬开了迟牧头顶的一块石板。
对他说:「你好,我们是救援队。
「别害怕,我们很快会救你出来。」
小说《大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