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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一颠一颠,像是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晃出来。外头吹打的唢呐声刺耳得很,不是迎亲的调子,倒像送殡。我攥紧了袖口,冰凉的指尖抵着掌心,那里面藏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帘子被掀开,沈府那高得吓人的门楣压下来,灰墙黑瓦,吞没了所有光。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扶”着我,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不容半分挣扎。

堂上坐着的老夫人,一身暗色锦袍,脸绷得像块冷硬的玉,只有看向我腹部时,那眼神才活络一瞬,掺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审视。

“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露出脖颈脆弱的弧度。

她招招手,旁边端着黑漆托盘的嬷嬷便走上前。那盏白玉燕窝盅,剔透得能看见里面浓稠的胶质,热气氤氲,带着甜腻的香。

“好孩子,委屈你了。”老夫人的声音放缓,像裹了蜜的刀子,“既有了沈家的骨血,往后便是沈家的人。来,把这盏燕窝用了,补补身子。”

她亲手接过,白玉勺轻轻搅动,递到我唇边。

慈爱得无懈可击。

周围站满了人,那些目光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我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里头的情绪,乖顺地张口,一勺,两勺…温热的甜滑过喉咙,直到见底。

碗底最后一点残汁,带着一丝极细微的、被甜香死死压住的苦涩味。

我舌尖一顿,随即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沈家血脉不容有失。”老夫人放下盅,保养得宜的手轻轻落在我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她的手掌很暖,却激得我皮肤起了一层栗。“好好养着,平平安安生下孩儿,便是沈家最大的功臣。”

我抬起脸,颊边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羞涩又惶恐地笑:“谢老夫人怜惜。”

我尝出来了。

那碗底藏着的,是药性极寒的避子散。若真怀了胎,这一盏下去,不过三两日,便会化作一滩污血。

可她不知道。

公子根本不曾碰过我。

那夜他醉死过去,像一滩烂泥,我不过扯落了他的外袍,弄乱了床褥,再用早就备好的鸽子血,染红了元帕。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名目,一个能让我踏进这吃人府邸的***。而老夫人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处理掉“遗腹子”的机会,绝了那些虎视眈眈的旁支的念想,守住她自己的东西。

我们心照不宣,各自演着戏。

她以为我是攀附富贵的蠢货,轻易就能捏死。

我以为…我能靠着这虚无的“肚子”,搏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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