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卷起夜无殇散落的黑发，几缕发丝掠过他苍白的脸颊，衬得那双血色瞳孔愈发妖异。他指尖轻抚胸口伤痕，黑气萦绕间，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红色的印记，如一道未干的血符。

云清尘凝视着这一幕，握剑的手微微收紧。太虚观的《太虚真经》讲究"清气长存，邪秽不侵"，修至第七转"洞玄境"后，肉身几近无垢，寻常伤势转瞬即愈。可夜无殇的恢复方式却截然不同——并非生机滋养，而是以幽冥之气强行缝合血肉，霸道而诡谲。

"不信？"夜无殇低笑，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抛来，"那就亲眼看看。"

那物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云清尘下意识接住，掌心传来温润触感。定睛一看，竟是一块古朴玉简，表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央却有一道狰狞裂痕，仿佛曾被利刃劈开。玉简入手微沉，隐隐有灵力波动，与太虚观传承的"玄天玉册"材质极为相似。

神识探入的刹那，海量信息如决堤洪水般涌入灵台。云清尘眼前景象骤变——

他看到千年前的玄天峰，却不是如今这般云雾缭绕的仙家气象，而是一座通体漆黑的巨碑，碑上刻满金色符文，正邪两道修士并肩而立，共同催动阵法。

碑文最上方，赫然是五个古篆大字：《玄天造化诀》！

画面破碎重组，又见一场惊天大战。苍穹裂开漆黑缝隙，无数狰狞魔影涌出，所过之处山岳崩塌，江河倒流。正邪两道修士死伤殆尽，最后几位大能忍痛将《玄天造化诀》一分为二，化为《太虚真经》与《幽冥***》，分别封印于两地......

"啊！"云清尘猛地抽离神识，额头已沁出细密汗珠。玉简"咔"的一声裂成两半，其中一半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夜无殇袖手而立，血色瞳孔映着对方苍白的脸色："现在明白了？你们太虚观世代守护的所谓正道，不过是半部残诀。"

山风突然变得刺骨，云清尘道袍上凝结出细碎冰晶。他想起藏经阁最深处那面被九重禁制封印的石壁，历代掌门坐化前都会对着石壁三叩九拜。若真如夜无殇所言......

"三个月前，幽冥宗禁地的'九幽锁魔阵'突然出现裂痕。"夜无殇的声音陡然阴沉，"我在裂缝深处看到了这个——"

他并指如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幽绿色轨迹。轨迹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行悬浮的古篆：

阴阳分立千载后，域外天魔再临世

每个字都泛着血色，仿佛用无数生灵的精**写而成。云清尘瞳孔骤缩——这字迹与太虚观"玄天镜"背面刻的警示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为何要大开杀戒？"夜无殇突然逼近，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云清尘耳畔，"那些弟子体内都种了魔种，就像这样——"

他猛地扯开衣襟。苍白的胸膛上，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肉瘤正在***，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细看竟是由无数微型魔纹组成。每当肉瘤收缩，就有黑气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皮肤浮现出诡异的紫黑色纹路。

云清尘倒吸一口冷气。上月遇害的外门弟子尸体眉心都有黑斑，当时刑堂长老还以为是幽冥宗的"蚀心毒"......

"我以幽冥煞气强行压制，最多再撑三个月。"夜无殇系回衣襟，语气平静得可怕，"要么入魔，要么爆体而亡。所以——"

他忽然扣住云清尘执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两人灵力再次产生共鸣，这次更加强烈，云清尘袖中的太虚令竟自动飞出，与夜无殇腰间悬挂的幽冥血玉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越鸣响。

半空中，两枚令牌投射出虚幻的太极图，阴阳鱼眼处正好是《太虚真经》与《幽冥***》的起手式！

"十日之后，月圆之夜，葬神渊见。"夜无殇松开手，身形开始化作缕缕黑雾，"若你不来..."

最后消散的黑雾凝成一只鬼手，轻轻抚过云清尘颈侧，留下冰凉的触感："...就等着给你的玄天九域收尸吧。"

返回太虚观的路上，云清尘御剑穿过云海时，发现剑光不再纯粹。原本清澈如水的青芒里，不知何时混入了几丝黑气，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缓慢晕染开来。

"道心不稳么..."他喃喃自语，眼前却浮现夜无殇胸口那个***的魔瘤。若其所言非虚，那些遇害弟子体内的魔种......

"首座师兄！"清脆的呼喊打断思绪。山门处，穿着鹅***道袍的少女用力挥手，发间银铃叮当作响。是小师妹玉瑶，今年刚满十六，正是那批外门弟子中唯一的幸存者。

云清尘按下剑光，突然注意到少女眉心有一点几乎不可见的灰斑。他心跳漏了一拍，装作整理衣袖，实则暗中掐了个"洞微诀"。法目一开，顿时毛骨悚然——

玉瑶周身萦绕着极淡的黑气，天灵处更有一缕魔念如毒蛇般盘踞！

"师兄？"玉瑶歪着头，眼中满是天真，"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受伤了？"

"无妨。"云清尘强自镇定，袖中手指却掐得发白。他想起夜无殇那句话："那些废物体内都被种了魔种。"

原来幽冥宗主不是在屠杀，而是在......清理门户。

三更时分，云清尘独自来到禁地"玄天镜"前。这面传承千年的古镜高约三丈，镜框缠绕着九条青铜锁链，每根锁链上都刻满镇压符咒。往常镜面澄澈如秋水，今夜却蒙着一层血色雾气。

"弟子云清尘，求问天道。"他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镜面。

血珠接触镜面的瞬间，整面古镜剧烈震颤！锁链哗啦作响，镜中血雾翻腾，渐渐浮现出画面：

无数扭曲的魔影正在冲击一道金色屏障，每撞击一次，屏障就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镜面角落显示着倒计时——七十二个时辰后，屏障将彻底破碎！

"果然......"云清尘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夜无殇没有说谎，域外天魔真的要卷土重来了！

他鬼使神差地取出那半块残破玉简。月光下，玉简裂缝处突然亮起细如发丝的金线，与玄天镜的裂纹走向完全一致。

恍惚间，师尊坐化前的画面浮现眼前。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最后的光彩："清尘，记住...真正的道，不在经书里，而在..."

当时没能说完的遗言，此刻突然清晰起来——

"在阴阳相济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