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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沈瑶不再需要“乳娘”的身份做遮掩,更加频繁地出入主院。

“郡主,浪儿晨起习惯用温水,您这杯……怕是入口不易。”

沈瑶自然地接过季文心刚斟好的茶,全部泼在了花圃里。

用膳时,她布菜的位置永远落在斐浪手边:

“这鲈鱼一定要仔细剔刺,浪儿最不喜欢鱼肉里有细刺。”

“这酒,温到八分,是他最爱的口感。”

斐浪默许这一切,甚至会在沈瑶为他整理衣襟时,顺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目光偶尔掠过季文心,平静无波,仿佛她只是一件正厅中略显碍事的瓷器。

季文心冷眼旁观。

她不争不吵,每日依旧按部就班去户部衙门点卯,处理公务,回府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

季文心的生辰很快到了,斐府张灯结彩,宾客满门。

朝中同僚、上司,与斐家有生意往来的巨贾,以及各家女眷,络绎不绝。

宴会即将开始,只见斐浪步入花厅,沈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她一身流光溢彩的绫罗裙,发髻上别着红宝石攒成的牡丹步摇,华贵逼人。

双手端握在胸前,笑容得体,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一个乳娘,竟穿戴如此贵重?”

有女眷低声惊呼。

“看来传闻非虚,斐大人果真极看重这位乳母。”

“听闻裴大人和郡主琴瑟和鸣,想来郡主定更加雍容夺目……”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季文心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素面长裙,墨发只用一根寻常木簪松松绾起。

普通如街市上随处可见的女子装扮。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惊讶,疑惑,探究还有失望。

斐浪眉头微蹙。

沈瑶眼底却迅速掠过一丝得意,随即化为关切,快步迎了上去:

“郡主平日素净也就罢了,今日可是您的好日子。”

她语气亲热,仿佛全然不觉尴尬。

季文心淡淡扫她一眼,目光平静无波:

“心素如简,人淡如菊。有何不可?”

她径直走向主位,无视各种目光坐下。

沈瑶今日极为热情,她特意坐在季文心身侧,不断给她夹菜:

“郡主尝尝这个,厨房新来的厨子手艺极好。”

“这酒是浪儿特意从西域弄来的葡萄酿,不醉人,郡主多饮几杯。”

她手中拿着一鎏金酒壶,屡次为季文心斟满。

酒过三巡,季文心脸颊微泛红晕,声音带着一丝倦意:“我有些醉了,回房醒一醒酒。”

她示意身旁的丫鬟杏儿搀扶自己回房。

行至回廊僻静处,季文心低声说:

“我去更衣,你在这候着。”

杏儿应了声“是”,眼神却闪烁不定。

季文心身影没入黑暗中,却并未走向茅房,而是绕小路,疾步走向自己的主卧。

她轻轻推开房门,内室景象映入眼帘——

一个浑身**、鼾声如雷的马夫,正躺在她的锦被之中,睡得昏沉。

果然如此。

她早察觉沈瑶那酒壶有异,每次斟酒,壶身微倾角度不同。

她一口都未咽下,悄悄用袖子里的帕子吸干了。

季文心冷冷一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掩好房门。

另一边,杏儿在回廊等了一会儿,不见季文心回来,忙找沈瑶低声禀报:

“乳娘,郡主……郡主不见了!”

沈瑶脸色骤变,匆匆离席,直奔季文心主卧。

她推门而入,室内只有马夫刺鼻的酒气和鼾声,哪里有季文心的影子?

她心知中计,正要退走,身后却传来一阵喧哗。

季文心去而复返,身后跟着斐浪以及大批满心好奇的宾客。

季文心面色“惊惶”,指着主卧房门道:

“夫君!诸位大人!”

“我方才更衣回来,仿佛看见有黑影潜入我房中,怕是进了匪徒!”

门被推开。

屋内景象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面色惨白的沈瑶,和床上那个赤条条、被惊醒后面露恐惧的马夫。

满场哗然!

斐浪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死死盯着沈瑶。

沈瑶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指着季文心:

“浪儿!是她设计害我!是她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闭嘴!”

斐浪厉声打断,却带着骇人的压迫感。

他目光扫过在场那些面色各异的官员和家眷。

府内丑闻若坐实,斐家名声扫地,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他强压怒火,转向众人,语气沉痛:

“诸位,实在抱歉。是我治家不严,竟让下人做出这种丑事,脏了大家的眼。”

他目光冷冷落在抖如筛糠的沈瑶身上:

“沈氏,你做下这样的肮脏的丑事还不知悔改。”

“即日起,禁足偏院,***半年例钱!”

沈瑶瘫软在地,下人不顾她的哭泣求饶,强行将她带走。

宴会不欢而散。

季文心站在花厅中央,盯着斐浪冷声质问:

“酒壶里的药,沈瑶从哪弄来的?”

“她收买杏儿的银钱,又是谁给的?”

斐浪背对着她,身形僵硬。

半晌,他才转身,脸上带着疲惫:

“文心,今日之事就到这吧。”

“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沈瑶出来再碍你的眼。”

他的保证轻飘飘,毫无分量。

季文心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当夜,斐浪去了沈瑶被禁足的偏院。

夜很深时,偏院叫了三次热水。

主卧内,季文心对镜卸下那根木簪,眼底对斐浪的最后一丝期待也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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