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第一天，是我“亲自”送他去的。

美其名曰，让他感受一下家人的温暖和支持。

实际上，我是想亲眼看看他绝望的开始。

车子还没开到市殡仪馆门口，远远地就看到那高耸的烟囱，以及门口挂着的“人生最后一站”的黑色牌匾。

***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蜡黄变成了惨白，最后变成了铁青。

他抓着车门的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如……如烟，我……我有点肚子疼，要不……我们改天再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我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关切”的微笑：“哥，别紧张。新单位，都有个适应过程。再说了，你只是负责园区绿化，又不用你接触那些……东西。”

我特意加重了“东西”两个字的发音，满意地看到他的身体又抖了一下。

把他送到人事科，办完入职手续，一位姓李的主任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这位李主任，是我爸特意打过招呼的，对我自然是客气有加。

“小王是吧？欢迎欢迎！”李主任拍着***的肩膀，笑得一脸和善，“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负责我们A区的绿植养护和卫生保洁。我们这里环境很好的，你看，鸟语花香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更绿了。

所谓的鸟语花香，是一排排整齐的墓碑，和墓碑前摆放着的，已经有些枯萎的白色和***的菊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杂着香烛、纸钱的烟火气和泥土的腥味。

“李主任，这……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颤声问道。

“对啊！”李主任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们A区是骨灰寄存和小型墓葬区，人流量最大，所以环境卫生尤其重要。小王你年轻力壮，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他递给***一把大扫帚和一个簸箕，还有一个装着抹布和清洁剂的桶。

“来，工具给你，今天就开始熟悉一下工作吧。先把前面那几排的浮土和落叶扫一下，再把骨灰寄存堂的窗户擦一擦。”

***的脸，彻底垮了。‌⁡⁡

说好的管管花草，看看门呢？

怎么就变成扫墓地、擦骨灰堂了？

他求助地看向我。

我却像是没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反而鼓励地对他说道：“哥，你看，李主任多器重你，第一天就让你负责这么重要的区域。好好干，别给我爸丢脸！”

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一个人，拿着扫帚，风中凌乱地站在一排排冰冷的墓碑前。

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把车停在了一个可以看到A区的隐蔽角落。

我看到***，在原地僵持了十几分钟后，终于认命似的，拿起了扫帚。

他动作僵硬地扫着地，每扫一下，都要心惊胆战地回头看一眼，仿佛那些墓碑后面随时会伸出一只手来。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几张落在地上的纸钱，糊在了他的脸上。

他“嗷”的一声怪叫，扔了扫帚就往后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我坐在车里，差点笑出声。

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晚上，我特意让家里的阿姨炖了安神的汤，给爸妈送去。

“爸，妈，今天我送***哥去单位了。他特别高兴，李主任也很看好他，说他年轻肯干，是棵好苗子。”我一边给他们盛汤，一边“汇报”情况。

柳国安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没给你丢人就行。”

陈婉则有些担心：“那地方……毕竟有点特殊，他一个年轻人，会不会害怕？”

“怎么会呢？”我立刻反驳道，“我哥胆子大着呢！而且，我今天听李主任说，他们单位待遇是真的好，夜班补贴比白班工资都高！好多人都抢着上夜班呢！”

我故意把“夜班”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就接到了王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如烟啊！你那个李主任是不是跟你***哥说了什么？他今***动申请要上夜班了！说是夜班补贴高，能多挣不少钱呢！这孩子，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家里了！”

我握着电话，嘴角的笑意冰冷。

是啊，长大了。

马上，他就能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了。

殡仪馆的夜，可比白天要“热闹”多了。

小说《这一世，我绝不给保姆留情面​​》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