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视他，对着电话柔声说：“念念，妈妈准备给你转三千块生活费，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加。”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江辰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我身旁踱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过了许久，江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困惑。

“……三千？”

她似乎不敢相信。

“对，三千。”我肯定地回答，“你刚去上海，人生地不熟，别在钱上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买，想玩什么就去。”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卡号发我一下，我马上给你转。”

“……嗯。”

挂掉电话，我抬头看向江辰。

他的脸已经黑如锅底，眼神阴鸷得像是要吃人。

“林婉，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是在尽一个母亲的责任。”

“责任？”他冷笑一声，“你的责任就是跟我对着干？就是要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

他突然扬起手。

我没有躲。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因为一点小事不如意，就对我拳脚相向。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

他扬起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是他心软了。

而是他怕。

他怕这一巴掌下去，就彻底失去了我这张长期的饭票。

“好，好得很。”他指着我，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林婉，你给我等着！”江辰摔门而出。

我收到了江念发来的银行卡号。

我没有立刻转账，而是换了衣服，拿着家里的房产证和我的身份证，去了银行。

我没有去办转账，而是用我的名字和我女儿的名字，开了一个联名账户。

然后，我将家里最大的一笔定期存款，二十万，全部转进了这个新开的账户里。

这笔钱，是上一世我死后，江辰取出来，给他那个私生子买婚房的钱。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它落入那对狗男女手中。

办完一切，我才给江念的卡里转了三千块钱。

做完这些，我给江念发了条信息。

“念念，钱收到了吗？另外，妈妈给你办了一张联名卡，里面有二十万，是你的大学学费和备用金，密码是你的生日。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从里面取，不用告诉任何人。”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我没有等到江念的回复。

回到家，屋子里一片死寂，江辰还没有回来。

也好，我乐得清静。

我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拿出了那个尘封已久的行李箱。

上一世，我被他扫地出门，净身出户。

这一世，该滚的人，是他。

我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衣服，首饰，还有这些年我存下来的一些私房钱。

正当我把一沓现金放进行李箱时，卧室门被猛地推开。

江辰带着一身酒气，闯了进来。

他看到我脚边的行李箱，愣了一下，随即酒意上头，怒火中烧。

“林婉！你还真要走？长本事了啊！”

他冲过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现金，狠狠摔在地上。

红色的***散落一地，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想走？可以！把从我这拿走的东西都留下！你嫁给我的时候，就一身破烂，现在也别想带走一针一线！”

我冷冷地看着他发疯。

“我不是要走，只是去上海看女儿。”我平静地回答。

“看她？”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

“你去看她什么？她刚开学，军训、上课，忙得脚不沾地，你现在跑过去不是给她添乱吗？”

“我是她妈，去看她天经地义。”

“妈？”江辰冷笑一声，一步步向我逼近。

“你还知道你是她妈？你除了每个月扔给她几个钱，你管过她吗？她从小到大开过几次家长会，你去了吗？她生病发烧，是谁在旁边守了一夜又一夜？”

他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精准地扎在我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这些年，我确实亏欠了女儿太多。

我忙于工作，忙于应酬，总以为只要提供了优越的物质条件，就是尽到了母亲的责任。

我无力反驳，只能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见我沉默，江辰的气焰更加嚣张。

“怎么，说不出话了？林晚，我告诉你，念念有我照顾就够了！你少去她面前摆你那副高高在上的臭架子！”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种强势又自私的女人，根本不配当妈！难怪念念从小就跟你不亲，现在更是躲你像躲瘟神！”

“你这样跑过去，是想逼她她连大学都念不下去吗？”

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透不过气来。

前世的种种委屈和不甘，此刻尽数涌上心头。

我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那个我爱了二十年、信任了二十年的丈夫。

原来，所有的温情脉脉都是假象。

在他的心里，我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形象。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泪意，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江辰，我们......”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江念。

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她带着哭腔和震惊的声音。

“妈！你……你为什么给我转了二十万？”

声音很大，足够让正在发疯的江辰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手机，脸上血色尽失。

他踉跄着冲过来，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对着话筒咆斥。

“念念！你妈疯了！她把我们家所有的钱都给你转过去了！那是我们家的救命钱啊！”江辰对着电话，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颠倒黑白。

“你妈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非要闹着跟我离婚，现在还要把家里的钱都卷走！念念，你快把钱转回来，转到爸爸卡上，爸爸先给你保管！”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关切”，仿佛真的是一个被妻子背叛，一心只想保护家庭财产的好丈夫，好父亲。

我看着他精湛的演技，只觉得恶心。

我伸手，想把手机抢回来。

他狠狠地将我推开，我后退几步，撞在衣柜上，后背一阵生疼。

他捂着话筒，压低声音，面目狰狞地警告我。

“林婉，你敢再动一下试试！你想让念念知道她妈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吗？”

我看着他，眼底一片死寂。

电话那头的江念显然被他吓到了，带着哭腔问：“爸，到底怎么了？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她发的什么疯！”江辰对着手机吼道，“你别管了，赶紧把钱转给我！不然我们家就完了！”

我深吸一口气，趁他不备，猛地冲过去，夺回了手机。

“念念，别听你爸胡说。”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但我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那笔钱，就是给你的。妈妈没有疯，妈妈只是不想让你再受委屈。”

“什么委屈？”江念茫然地问。

江辰脸色铁青，又想来抢手机。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对着电话大声说：“不想让你为了省钱，大学四年只能啃馒头咸菜！不想让你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不想让你被人嘲笑，说你有个抠门刻薄的妈！”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江念压抑的、破碎的抽泣声，顺着听筒传来。

那些我上一世到死都不知道的委屈，此刻像一把把尖刀，扎在我的心上。

江辰彻底慌了。

他没想到我会把话挑得这么明。

江辰彻底疯了。

他没想到我会把这层血淋淋的遮羞布当众撕开。

他嘶吼着冲上来，一巴掌狠狠扇过来。

但这次，他的目标不是我的脸，而是我手中的电话。

“啪――”

手机被他一掌拍飞，撞在墙上，屏幕瞬间碎裂，黑了下去。

我唯一的希望，我与女儿最后的连接，断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咆哮着，另一只手揪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狠狠地撞向墙壁。

“砰！”的一声闷响，我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滑落。

但他没能抢走我心里的决绝。

我扶着墙，颤抖地站稳，转过头，一字一顿地看着他，额上的血迹混着汗水，蜿蜒而下：“江辰，你不是一直觉得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吗？”

他被我眼中那死寂般的恨意惊得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