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前厅。
装修满满的老钱风,低调奢华。
主位上的男人端坐着,身上的藏青色中山装平整挺括。
眼尾虽刻着岁月纹路,一双眼却亮得像淬了光,比年轻人精气神还足上百倍。
“这门婚事,是我家老爷子和***早年一同敲定的,原本要嫁过来的是**妹,可最后换了你。我们傅家自始至终没提过一句为难的话,也算全了两家的交情。”
“事到如今,你和春樾不仅没培养出半点夫妻感情,反倒闹出这档子事。我的儿子我清楚,他也是个不懂事的,所以谁是谁非,我们家不追究,过错由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一力承担。”
“既然这桩婚事从根上是个错,那理应及时止损——”
傅霆顿了顿,冷声奉劝道。
“给两家一个体面,你们去把婚离了。”
京颂棠垂下眼眸,没吭声。
这桩婚事对于傅家来说只是履行承诺,但对京家上下而言,却是延续家族荣光的关键。
傅家是实打实的百年世家,族中子弟遍布政界商界,个个都是能撑起一方的人物,代代积累的家底厚得深不见底。
爷爷傅之卿是开国后首屈一指的实业家,当年顶着压力创办民族企业,捐资助学、支援建设,爱国商人的名号誉满天下。
眼前坐着的傅霆,不仅是傅春樾的父亲,还是手握实权的军区司令,如今仕途正盛。
傅春樾作为傅家这一代的独子,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京城中无人敢染指的存在。
这般家世,早已远超豪门二字能定义的范畴,说是京城顶级世家,绝无半分夸张。
这也是当初京颂晚不愿意这门婚事,她爸京延晟腆着脸都要换京颂棠嫁过来的原因。
现下,她如果松口离婚,怕是京家立马要闹个鸡飞狗跳。
但京颂棠也知道,今晚这事是她理亏。
不管真相如何,或是有几个人能认出她,顶着这个身份上了娱乐头条,那就是丢脸跌份的事。
对世家豪门而言,脸面名声比命更重要。
所以饶是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此时也无从辩解。
更重要的是,要她主动争取一个放弃自己的丈夫,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她做不到。
京颂棠从紫檀木椅上起身,嗓音裹着浅淡的歉意。
“嗯,听您的。那就离吧。”
说罢,她朝傅霆微微颔首,准备离开。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一直端坐在傅霆身侧,没说话的刘莎看见来人,赶忙招呼保姆上茶。
吩咐完毕,又走上来嘘寒问暖:“阿樾,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次待多久?我现在就让保姆把你房间收拾出来。”
京颂棠循声望去。
男人双腿修长,从玄关处缓步而来。
黑色西装随意搭在手腕上,但昂贵的衬衫肩线依旧笔挺,领带堪堪松了半寸,显得格外慵懒随性。
京颂棠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一刹那恍惚。
傅春樾将西装递给保姆,转头沉声回答:“刘姨,不用收拾,晚上我回家住。”
这个“家”,自然指的是他和京颂棠在西畔公馆的湖心别墅。
当年结婚时,傅家将这套地段极佳的别墅作为两人婚房,这两年京颂棠也一直住在那儿。
京颂棠闻言蹙眉。
他要和她一起住?
未免也太突然了。
傅霆许久没见这个儿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又忽地想到刚才那番谈话。
“你跟我过来。”他说着,抬脚往楼上书房走。
傅春樾淡声应下,路过京颂棠时,他意外顿住脚。
“等我一下,一起回去。”
说完,也不等京颂棠反应,径直上了楼梯。
京颂棠有些发愣。
“等我”这种字眼似乎不该在他们之间发生。
毕竟只有感情甜蜜的夫妻才会相偕回家。
但傅春樾那客气的语气,显然是教养使然。
京颂棠也没较真,索性坐回去,拿出手机填词打发时间。
傅春樾回得比她预想的快。
她刚改了两个字,就听见他踏步下楼的声音。
“走吧。”
两人离开傅家老宅。
一路无话,车厢静默得针落可闻。
倒也不是尴尬,而是真的无话可说。
结婚两年,这还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京颂棠不知道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那张热搜照片。
但她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也不习惯藏事。
索性开诚布公问他。
“刚才爸跟你说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离婚?”
她不用猜都知道刚才傅霆把他叫上楼说了什么。
既然已经答应了离婚的事,闭口不谈反倒显得她有所图似的。
车驶进西畔公馆,景色顿时开阔起来。
连片的名贵乔木错落成荫,修剪得如绒毯般平整的草坪沿着车道铺展。
这里是京城顶奢别墅区,各处设施都是一流水准。
两人的婚房在临着湖心岛的深处,离入口稍远,但地段优中选优,入夜后能俯瞰整个城市夜景和湖心岛的粼粼波光。
京颂棠没等到傅春樾的回答,想着他们这种人,不答大概就是不想答。
她不再自讨没趣,低头继续填词。
快开到家门口时,突然听到男人温润的嗓音响起。
“你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
真诚发问的语气,不像质问,更不像揶揄。
京颂棠摸不准他意思了。
但她仔细一想,自从结婚后,京家人对她客客气气的。
傅春樾虽然两年没回家,但给她的卡也从没断过。
尤其豪门圈的那些人,虽然背地里嘲讽她被裴家悔婚的丑事,但再也没人敢舞到她面前。
京颂棠可不敢说这份体面是仰仗她那个节节高升的部长老爹,她很清楚,这些都是傅家给的。
她实话实说:“挺满意的。”
“那为什么要离婚。”
车停稳了。
司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下了车,连关车门都放轻了力道,生怕扰了后座的严肃对谈。
四周顿时陷入浓稠的寂默。
窗外是公馆入夜后的静,路灯的暖光透过车窗,在男人侧脸上投下浅淡的光影。
他没看她,指尖搭在膝头,胸腔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京颂棠没觉得多难以启齿,反正他早晚都会知道。
“今天我上热搜了,和一个男演员。”她顿了顿,怕他不知道背后的严重性,“照片上还挺亲密的。”
“嗯,我看见了。”
京颂棠忽然觉得,和资本圈的男人说话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