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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楼里的白裙姑娘甲方把“兰若里改造项目”的资料甩在我桌上时,

窗外的梧桐叶正被六月的暴雨砸得噼啪响。“林工,这项目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张总手指点着资料封面上的老照片,照片里的洋楼爬满青藤,尖顶戳着民国的灰云,

“开发商说了,三个月内出初步方案,不然咱们事务所今年的尾款,你懂的。

”我捏着资料页的边角,指尖触到“兰若里”三个字时,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地方在城西老街区,是民国年间鲁姓商人建的洋楼,二十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半栋,

后来成了都市传说——据说每到雨夜,就能看见穿白裙的姑娘在二楼窗口拉小提琴。

“这楼不是说有问题吗?”我抬头问,“前两年不是有个勘察队进去,回来就集体低烧,

最后项目黄了?”张总往我杯里倒了半杯冷掉的咖啡,眼神躲闪:“那都是谣言,

开发商找大师看过了,说只要按时动工,啥事儿没有。你年轻,火力旺,正好镇得住。

”我盯着资料里的户型图,二楼西南角有个被红笔圈住的房间,标注着“损毁严重,

待评估”。直觉告诉我这活儿不对劲,但月底要还房贷,银行卡里的余额比脸还干净,

只能硬着头皮接了。第一次去兰若里是个阴天,老街区的石板路渗着水,

洋楼的铁大门锈得能抠下红渣。我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像老人咳嗽。

院子里的杂草快没过膝盖,唯一完好的是门口那棵老梧桐,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到二楼窗口,

像要抓什么东西。“林工?”跟我一起来的实习生小吴拽了拽我的袖子,声音发颤,

“这地方……也太渗人了吧?你看那窗户,是不是有个人影?”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二楼西南角的窗口挂着块破窗帘,风一吹,确实像有个白影晃了晃。我揉了揉眼睛,

再看时只剩空荡荡的窗框,自嘲地笑了笑:“别自己吓自己,就是窗帘没固定好罢了。

”拿出激光测距仪开始测量,一楼的客厅积着厚厚的灰,地板上能依稀看到烧焦的痕迹,

墙角有几处裂纹,应该是当年火灾留下的。走到楼梯口时,

突然听见二楼传来“噔噔~唦”的脚步声,轻得像残枝夹杂着枯叶落在了地上。“小吴,

你下来了?”我回头喊,却见小吴还在一楼门口,正举着手机拍照,“不是你?

那楼上……”“林工,别吓我!”小吴跑过来,脸都白了,“我刚一直跟在你后面,

没上楼啊!”脚步声还在响,从二楼西南角的房间传出来,接着是一阵极轻的小提琴声,

断断续续的,像《梁祝》的调子,却拉得格外幽怨。我攥紧手里的测距仪,

心脏跳得飞快——这楼里除了我们俩,还有别人?“谁在上面?”我朝着楼梯喊,

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我们是建筑事务所的,来做勘察,麻烦出来一下!”没有回应,

但......小提琴声却停了。我深吸一口气,让小吴在一楼等着,自己握着手机照明,

一步步的往二楼走。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响,每走一步,都觉得后背发凉。

二楼的走廊积满灰尘,只有西南角的房间门口没有灰,像是常有人进出。我举起手机,

往房间里照——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把破旧的小提琴放在窗台上,琴弦断了一根,

琴身上刻着一个“鲁”字。“刚才是谁在拉琴?”我走进房间,环顾四周,

除了墙角的蜘蛛网,什么都没有。窗台的玻璃碎了一块,风灌进来,吹得窗帘飘起来,

正好落在我脸上,冰凉的,像是有人的手拂过一般。我猛地后退一步,

撞到了身后的什么东西。转身时,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的灰尘里,多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很小,却又像是女人的高跟鞋印,从窗台一直延伸到我脚边,却突然消失了。“林工!

你没事吧?”小吴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哭腔,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二楼有个白裙子的姑娘,站在你后面!”我头皮发麻,转身就往楼下跑,

连测距仪都忘了拿。跑到一楼时,看见小吴正指着二楼窗口,我抬头一看,

果然有个穿白裙的姑娘站在那里,长发披在肩上,脸埋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一截白皙的脖颈。

“快走!”我拉着小吴就往外跑,直到冲出老街区,看到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才敢停下来喘气。小吴手里的手机还亮着,相册里有一张照片——二楼窗口的白裙姑娘,

正朝着镜头的方向,微微歪着头,嘴角像是在笑。她叫鲁晓语接下来的一周,

我没再去兰若里。夜里总做噩梦,梦见自己在洋楼的二楼走廊里跑,白裙姑娘跟在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始终没有追上来。白天在事务所画图,

眼前总浮现出那把刻着“鲁”字的小提琴,还有那一串突然断掉的脚印。“林工,

你这方案画得不对啊。”所长拍着我的图纸,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兰若里的二楼西南角,开发商说要改成观景台,你怎么标了‘保留原貌’?

”我盯着图纸上的红圈,恍惚间又看见那个白裙姑娘的身影:“所长,

那个房间……有点问题,我觉得最好别改,万一出事儿……”“能出什么事儿?

”所长打断我,把一杯热茶推到我面前,“开发商说了,那个房间是当年鲁家**的卧室,

要保留原貌的基础上做微调,能做卖点,吸引游客。你别想太多,明天再去一趟,

把那个房间的详细尺寸测出来,不然方案没法推进。”没办法,

我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去了兰若里。这次没带小吴,自己揣了包朱砂,

还从老家带来的护身符挂在脖子上——我奶奶是个神婆,她说这护身符能驱邪。

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洋楼的彩色玻璃,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我走到二楼西南角的房间,

推开门时,竟看见那把小提琴被放在了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断了的琴弦被接好了,

琴身上的“鲁”字被擦得发亮。“你来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很轻,

像泉水流过石头。我猛地转身,看见那个白裙姑娘站在门口,

这次我看清了她的脸——柳叶眉,杏核眼,嘴唇很薄,脸色白得像纸,

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她穿的不是上次的白裙,而是民国时期的学生装,蓝布褂子,黑裙子,

领口系着白围巾。“你是谁?”我攥紧手里的朱砂,心脏跳得飞快,

“这楼里早就没人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走进房间,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没有留下影子。我这才意识到——她不是人。“我叫鲁晓语。

”她走到桌子旁,轻轻抚摸着小提琴,手指穿过琴身,没有碰到实物,“这是我的房间,

这把琴,是我爹在我十八岁生日时送我的礼物。”“鲁晓语……”我想起资料里写的,

当年鲁家有个女儿,在二十年前的大火里失踪了,至今没找到尸骨,

“你是当年火灾里……”她点点头,眼神暗了下来:“那场火并不是意外,

而是有人故意放的。我被锁在这个房间里,看着火从楼下烧上来,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我。

”我愣住了,资料里写的是“电路老化引发火灾”,原来是假的?“是谁锁的你?

为什么要放火烧楼?”“我不知道。”她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那天我在房间里拉琴,

突然有人从外面锁了门,接着就闻到了汽油味。火烧起来的时候,

我看见楼下有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就站在那棵梧桐树下看着,我想看清他的脸,

却被烟呛晕了。等我醒过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只能待在这栋楼里,走不出去。

”她走到窗台边,望着院子里的老梧桐:“我试过很多次,想离开这里,可只要走到门口,

就会被一股力量拉回来。之前那些勘察队的人,是因为看到了我,

才会生病的——不是我害他们,是我身上的怨气太重,靠近我的人,都会受影响。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竟生出一丝心疼。她被困在这里二十年,

每天看着这栋破败的洋楼,承受着火灾的痛苦回忆,该有多孤独。“你想让我帮你吗?

”我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只是个建筑设计师,怎么帮一个鬼魂?

她猛地转头看我,眼里闪着光:“你能帮我?只要找到当年放火的人,让他承认错误,

我就能放下执念,去转世了。林砚,我知道你能帮我,因为你的护身符,是开过光的,

能看到我,也能帮我挡住怨气。”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摸了摸脖子上的护身符,

是奶奶亲手缝的,里面装着桃木屑和朱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在你上次落下的测距仪上看到的。”她指了指桌子角,

那里放着我上次忘了拿的测距仪,“林砚,我求你了,帮我找到真相吧。

这栋楼马上要被改造了,要是施工队拆了这里,我就再也没有栖身之地了,会魂飞魄散的。

”她的眼泪掉下来,落在地上,没有留下痕迹,却像滴在我心上。我想起奶奶说过,

帮鬼魂完成执念,是积德行善。再想想那笔尾款,要是项目黄了,我就得失业。或许,

帮她找到真相,也是帮我自己。“好,我帮你。”我点点头,“但你得告诉我,

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有没有什么线索?”她走到我面前,离我很近,

我能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却没有一点害怕。“我记得那天是农历七月十五,

我爹去上海出差了,家里只有我和几个佣人。放火的人应该是认识我家的,

因为他知道我那天会在房间里拉琴。还有,我爹回来后,好像查到了什么,

却突然心脏病发作去世了,我总觉得,他的死和那场火有关。”“你爹的名字是?

”我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鲁正雄。”她说,“当年他是城西有名的商人,

做丝绸生意的。你可以去档案馆查一下当年的报纸,或者找认识我家的老人问问。

”我把笔记本收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快黑了。“我先回去,明天去档案馆查资料。

你在这里等着我,别随便出来,免得吓到别人。”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像冰雪融化:“谢谢你,林砚。我会等你的。”我走出房间时,回头看了一眼,

她正坐在桌子旁,手指轻轻拂过小提琴的琴弦,残阳落在她身上,竟有了一丝温暖的错觉。

档案馆的秘密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市档案馆。民国时期的资料放在负一楼,

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管理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听说我要查二十年前鲁正雄家的火灾案,皱了皱眉:“小伙子,那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

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没什么好查的。”“我是建筑事务所的,要做兰若里的改造项目,

想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避免施工时出问题。”我编了个理由,递给他一支烟。

老人接过烟,点燃,抽了一口:“也好,当年那案子确实有点蹊跷。鲁正雄是个好人,

做了不少慈善,怎么就突然走了呢?你跟我来,资料在三号柜里。

”三号柜里堆满了泛黄的报纸和档案,老人翻了半天,

找出一份1998年的《城西晚报》,头版头条就是“鲁家洋楼突发大火,**失踪,

商人鲁正雄悲痛过度病逝”。报纸上有鲁正雄的照片,西装革履,戴着眼镜,

看起来温文尔雅。还有一张洋楼的照片,比现在完好得多,门口停着几辆汽车,

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女孩,应该就是鲁晓语。“你看这里。

”老人指着报纸角落里的一行小字,“当时有个佣人说,

火灾前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进了洋楼,但是后来警方调查时,那个佣人突然改口,

说自己看错了。没过多久,那个佣人就辞职回乡下了,再也没回来过。

”“那个佣人的名字你知道吗?”我问。“好像叫王妈,具体名字记不清了。

”老人摇摇头,“还有鲁正雄的死因,说是心脏病发作,但他之前从来没有心脏病史,

而且去世前一天,还去律师事务所立了遗嘱,很奇怪。”我又翻了翻其他资料,

找到一份鲁正雄的遗嘱复印件,上面写着,他的所有财产都留给“未找到的女儿鲁晓语”,

如果女儿不幸去世,财产就捐给慈善机构。

遗嘱的日期是1998年10月15日,也就是他去世的前一天。

“他为什么要突然立遗嘱?”我疑惑地问,“难道他知道自己会出事?”“谁知道呢。

”老人叹了口气,“当年鲁正雄的生意做得很大,得罪了不少人。有传言说,

他发现了有人在丝绸里掺假,想举报,结果被人灭口了。那场火,可能就是为了销毁证据。

”掺假?我想起鲁晓语说的,她爹是做丝绸生意的。难道火灾和丝绸掺假有关?

从档案馆出来,我去了城西的老街区,想找认识鲁家的老人问问。老街区里有个茶馆,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听说我在查鲁家的事,压低了声音:“小伙子,别查了,

当年的事水太深,小心引火烧身。”“大爷,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没别的意思。

”我给老板递了杯茶。老板喝了口茶,犹豫了半天:“当年我和鲁正雄是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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