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问道：“皇上何故道歉？”

时宸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纱布：“每次你发生意外的时候，朕都不在你身边。”

钟离听了这话笑了笑，这时宸怎么还有点小幼稚，这些事又不是可以提前预知的，她笑着说：“皇上要是在，那别人也不好下手不是？”

“又开始开玩笑了？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钟离指了指自己缠着纱布的腿，很认真地说：“没有啊，这伤疤也没好嘛。”

“总之，你好好养着，至于那两个黑衣人……”

一听时宸这么说，钟离马上就正经了起来，她坐直了身子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时宸摇摇头：“朕知道后立刻派人去那林子里瞧了，可惜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这也差不多算是钟离意料之内的结果了，她缓缓道：“正常，毕竟昭妃娘娘只是将他们打晕了一个，另一个打懵了，她没下死手。”

时宸叹了一口气：“朕平日里竟看不出，这楼家倒真是让朕‘惊喜’。”

“此话怎讲？”钟离问道。

“楼丞相平日在朝堂之上能言善辩，楼家的女儿竟会武功，真是深藏不露。”

钟离回忆起她在楼绮嫣手心摸到的茧，还有那***使剑的手法，分析道：“她的手上有茧，而且剑也使得熟练，想来是习武已久了。”

“对了，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芸儿明日进宫来看望母后，你可以去见见她，叙叙旧什么的。”

芸儿？钟离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他说的应当是与时景一母同胞的妹妹，时芸。

钟离有些无语，时宸是不是忘记了自己这个人已经换了芯，她提醒道：“芸香长公主？可是，现在的我，根本不认识她啊，皇上忘记了吗？”

“啊，对，事情一多起来，确实忘记了，不过不打紧，她与你性格相仿，小时候你不过进宫了几次，就能与她玩在一块儿，你二人现在肯定聊得来，你是不知道，以前她住在宫里母后还能管住她，现下在宫外立了公主府，她都玩儿疯了，越发无法无天。”时宸有些无奈地说道。

“听起来还是很可爱的嘛。”钟离觉着这个芸香长公主听上去是个活泼好相处的，与时景的温和安静真的是完全相反。

“等她闹到你头疼的时候，你就不这么觉得了。”

“无事，这也正常，在宫里闷久了也会觉得没意思的。”钟离表示很是理解时芸，她在宫里才待了个把月就已经觉得无聊了，感觉能去的地方都已经去遍了，更别说时芸在宫里头住了十几年了，换成自己在宫里熬个十来年，肯定也受不住吧。

“这次母后召她进宫，是因为，西凉派的使臣正在路上，这次西凉三皇子亲自前来，他们意欲求娶芸儿。”

西凉，钟离略有耳闻，祈国位于东边，南有南雍国，经济富庶，民风开放，但现如今南雍新皇登基，政局还不太稳定，西有西凉，国土面积广大但是多荒漠，人烟稀少，男子英勇好战，女子能歌善舞，北有隐戎，隐族善毒，极其神秘，戎族善战，隐戎由这两派势力统治着，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钟离有些惊讶：“西凉？他们为何会求娶芸香长公主？”

“不难思考，和亲意味着结盟，而且只是暂时的盟友关系，隐戎如今可是对西凉虎视眈眈。”时宸将目前的局势说给钟离听。

“南雍如今政局动荡，不是结盟的好选择，所以他们选择了这里，”钟离突然想起似乎后宫不得干政的，而现在自己居然在跟时宸分析政局，钟离赶紧打断时宸：“诶，打住，皇上，后宫不得干政的吧？”

而时宸只是淡然一笑，解释道：“先前确实是有这个规矩，不过从先帝登基起，这条规矩就被废了。”

“为何？”

时宸的神色逐渐黯淡了下去：“因为朕的母妃。”

关于他的母妃，似乎背后藏着不少故事，钟离知道现如今的太后不是他的生母，她开口说道：“嗯……皇上不愿意说的话可以不说的，是我多嘴了。”

“当初母妃的计策帮父皇收回了浮州，浮州偏远，四面环海，父皇很高兴，庆功宴时说出要封母妃为皇贵妃，这么多年来，宫里也没出过一位皇贵妃，这让当时的皇后很是愤怒。”

钟离思索了一下，毕竟皇贵妃之上，便是皇后。

所以先帝的话让先皇后十分生气也是正常的，谁会容许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呢？

时宸又回忆起了那个话不算很多，性格却有些古怪的妹妹：“先帝驾崩后，先皇后就跟着去了，她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时娆，如今时娆住在宫外，她与其他兄弟姐妹的来往都很少，朕对她也有亏欠。”

钟离其实对先皇后的过世一直心存疑惑，于是她问道：“先皇后是因为先帝驾崩太过悲痛才……跟着过世的吗？”

时宸却竖起食指，在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愿再多言。

钟离闭上了嘴巴，点点头，自己的问题好像确实太多了，谨言慎行，谨言慎行，钟离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时宸站起身，准备离开，他道：“你只管好好养着伤，朕先回勤政殿了。”

钟离脱口而出一句：“好，晚安。”

时宸果然很是疑惑，他有些不解地问道：“晚安？”

忘记了，以前哪有晚安这么一说啊，自己嘴巴也太快了，钟离快速思考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啊，我是说，天色已晚，早点安歇。”

“好，晚安。”时宸回道。

时宸走在回勤政殿的路上，周遭一片漆黑，黑色的暗流像是要将他拖进深渊然后吞没他，他突然站定，小卓子不知道为何自家陛下突然停住脚步不再走了，时宸回过头，看见了烟云轩的窗口映出的点点烛光，然后他轻轻笑了一下。

小卓子不解地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无事，小卓子，走吧。”时宸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似乎没人知道先皇后是怎么死的，除了时宸——因为是他亲手送先皇后上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