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那个冬末,先帝刚刚驾崩,举国哀痛,两年的丧期未过,加上那时先帝的遗诏还没有被拿出来,朝政暂时由多数大臣们所拥护的四皇子时景把握着,这一把握,就是两年的时间,那天,时宸去到了凤鸾宫,看到了院子里无人看守的药炉,他深呼***下定了决心,将藏在袖子里的青色粉末洒进了药里。
然后他踏进了他万分抗拒的凤鸾宫,看到了正在与下人说笑的皇后。
明明丧仪上的皇后表现的万分悲痛,现在却又是这么个谈笑风生的景象。
真讽刺啊。
皇后看见时宸自然没有也什么好脸色,她轻蔑地笑着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时宸也没有因为皇后的轻视而生气,只是淡淡地说:“母后还能如此高兴,儿臣确实没有想到。”
“哼,你还知道要称我一声母后,本宫可真是欣慰。”皇后摇了摇头,然后咳嗽了几声,她吩咐侍女去为她将熬好的药拿来,然后继续对时宸说:“记着,无论是你,还是另外那个***的儿子继承了皇位,本宫都会是太后,不过现如今的状况你也看见了,没有你的什么事,你和你的母妃一样,终究都是废物。”
时宸握紧了拳头,他告诉自己,要沉住气,才能为母妃报仇。
宫女很快将药盛到了碗里,然后端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接过药碗,用勺子搅拌了两圈,吩咐那个宫女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本宫有些话要与大皇子好好说说。”
“是。”宫女唯唯诺诺着退下了。
时宸看着皇后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然后喝了下去。
“唉,真苦。”皇后叹了口气,然后仰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是母后同我母妃说的话。”时宸双眉微皱,有些悲痛地说道。
“她都死了多久了,你还记着她做什么呢,与其念着你那个母妃,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贵妃和本宫,你倒也不怕,时景一登上皇位,第一个就要了你的这条小命?嗯?”皇后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药渍,笑得阴阳怪气,语气里满是不屑。
“皇后娘娘可曾听闻过草乌?”
草乌,一味让人不易察觉的毒药,能使人剧烈地咳嗽随后呼吸不畅导致窒息而亡。
皇后一愣,随后露出坦然的微笑:“听过,那又如何?”
“当年,母妃的那碗药有问题,是你做的手脚。”时宸不是用怀疑的语气,而是用了陈述的语气,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呵,你知道了?是啊,因为本宫容不得她。”皇后又是轻蔑一笑,是她做的那又能如何,时宸如今已经翻不起什么波浪了,而自己是未来的太后,她没什么好害怕的。
“母妃根本就没有哮喘,断然不可能因哮喘窒息而死。”
皇后笑着摇摇头,她在笑时宸的蠢笨:“无所谓了,时宸,大局已定,就算你再聪明,也没有用。”
时宸闻言一笑:“那就要看,皇后娘娘有没有那个福气,看到黎明了……”
“你此话何……咳咳咳咳咳……”皇后察觉到时宸话外有话,却感觉嗓子异常难受,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她伸手指着时宸,质问道:“你……你是不是放了……”
“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时宸坦然地点点头。
“来人!来人……”皇后想喊人来救自己,却又一下子跌倒在地,她扼住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的呼***。
但是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喉咙,喘不上来气。
不知道元妃死之前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呢。
皇后笑了,她瘫坐在地上,只是她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了。
“凭什么……凭什么咳咳咳咳咳……”皇后咳出一口鲜血,洒在了地上。
凭什么你的父皇和你,都对那个女人如此的念念不忘。
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问出来了,她斜斜地倚靠在桌边,就再也没了呼吸。
时宸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自己错了吗,是不是做得太过头了……
但是他一闭上眼睛,却是母妃临死前的面容,母妃当时咳着血,慌张的流着泪抓着他的手,母妃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话都说不全了,皇后却将年幼的他一把扯开来,喊着:“元妃哮喘犯了,快请太医!”
还有庄贵妃在池子里泡得浮肿的尸体……
时宸睁开了眼睛,他想着:我没错。
无非是一报还一报。
他踏出凤鸾宫,看见了在门外站着的时娆,时娆看着他,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她低声给时宸请安:“皇兄,巧。”
时宸一时有些乱,但他仍然镇定自若地说道:“母后她……太过悲痛,刚刚,薨逝了,你节哀。”
时娆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她很快收敛起神色,轻声道:“知道了,皇兄,母后这几日情绪确实不好,你放心。”
终于,自己还是踏进了这场无穷无尽的漩涡里,或许说,从母妃被害死的那一刻起,他就醒悟了,在这座金子搭建的牢笼里,一味的退让是没有用的,退让只会招来别人的变本加厉的欺侮。
只有自己手中握住切实的权力,才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比如现在,他想保护好钟离。
先帝驾崩前曾秘密召见过时宸一次,先帝指了指书柜,却并未多言,从凤鸾宫离开之后,时宸直接奔向了勤政殿,勤政殿内空无一人,时宸迈步走向那个书柜,在众多的书籍里翻到了一个小盒子,他抬眼瞧了瞧四周,周围没有动静,他慢慢打开了那个锦盒——是遗诏,和暗阁的调度令。
“皇长子时宸,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没有惊喜,也没有激动的心情,时宸只是木然地立在原地许久,然后他合上遗诏,按照原样塞回了那个锦盒里面,放回书柜的原位。
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吗?时宸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