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丹高中图书馆的空气,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空调冷气混合的独特气味。一排排深棕色的木质书架沉默地矗立,投下长长的阴影。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来,在磨得发亮的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明亮的光斑,光柱里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见。
小松奈良像一尾缺氧的鱼,悄无声息地滑进这片相对安静的领域。上午的便利店惊魂还残留着心悸的余波,下午第一节的物理课更是如同酷刑,那些关于力学和电磁场的公式在她眼前扭曲变形,比天书还难懂。困倦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清醒。
“困死了……累死了……”她无声地哀叹,脚步虚浮地朝着图书馆最深处、光线最昏暗、书架排列最密集的区域挪动。那里是“冷门书籍区”,存放着一些几十年无人问津的学术专著、地方志、以及……嗯,大概只有怪人才会感兴趣的书籍。对奈良来说,这里是完美的“摸鱼圣地”兼“补觉天堂”。
她的目标明确——角落那个被两排高大书架夹着的、几乎被阴影完全吞噬的阅读角。那里有一张孤零零的旧木桌和一把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硬木椅子。远离窗户,远离管理员视线,远离任何可能存在的社交需求。
“真服了,总算能喘口气了……”奈良几乎是扑到那张椅子上,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她把沉甸甸的书包(里面塞满了她根本看不懂的物理书)往脚边一放,身体放松地往后一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闭上眼睛,图书馆特有的宁静包裹着她,驱散了教室的喧嚣和米花町街头的危险气息。睡意如同温柔的潮汐,缓缓上涨,眼看就要将她淹没……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前一秒,一阵极其轻微、但异常规律的翻页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清晰地穿透了这片寂静。
“唰啦……唰啦……”
声音来自紧邻着她这个角落的另一排书架后面。很近。
奈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谁?这么偏僻的角落也有人?她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警惕,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将自己藏在书架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只眼睛,透过两本书之间的缝隙,朝声音来源处窥探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让她瞬间睡意全无的身影。
**工藤新一。**
他背对着奈良的方向,坐在一张同样不起眼的小桌前。午后的阳光吝啬地只在他脚边投下一点点微弱的光亮,他整个***部分都陷在书架投下的阴影里。但这并不妨碍奈良认出那个挺拔的背影和标志性的黑发。
此刻,这位帝丹高中的风云人物、移动的麻烦源,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大部头精装书**!书的封面是深沉的墨绿色,烫金的英文花体字在昏暗光线下隐约可见。奈良眯起眼,努力辨认——《Forensic Anthropology: A Comprehensive Intro***ction》(法医人类学:综合导论)。
奈良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法医……人类学?!高中生?!这玩意儿是高中生该看的吗?!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新一面前的桌面。那本《法医人类学》只是冰山一角!旁边还堆叠着好几本同样厚重、封面风格肃穆压抑的书籍:《Criminal Psychology: Understanding the Criminal Mind》(犯罪心理学:理解犯罪心理)、《Advanced Crime Scene Investigation》(高级犯罪现场调查)、《Geographical Profiling》(犯罪地理画像)……甚至还有一本封皮磨损得厉害、看起来像是图书馆压箱底老古董的日文旧书——《犯罪捜査における微量物証の分析と応用》(犯罪侦查中微量物证的分析与应用)。
这哪里是高中生的课外阅读?这分明是警视厅搜查一课资深警官的进修书单!或者连环杀手的自我修养手册!
新一显然没有察觉到阴影中窥探的目光。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修长的手指快速而精准地翻动着书页,发出那规律的“唰啦”声。偶尔,他会停下来,拿起桌上一支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金属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笔记本的页面密密麻麻,字迹清晰有力,间或还有奈良看不懂的简略符号和图形。
他看得非常投入,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眼神锐利如鹰隼在字里行间逡巡,完全不像是在进行普通的阅读,更像是在……**解构和分析**。那专注的神情,甚至比他在课堂上意气风发地解答难题时还要深沉几分。
奈良屏住呼吸,将自己更深地缩回阴影里,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学霸就是学霸……”她无声地吐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下课了还不放过自己?卷成这样给谁看啊!真服了!”
但吐槽归吐槽,一种更深的寒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学霸”范畴了!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会对法医人类学、犯罪心理侧写、微量物证分析这些东西感兴趣?而且看那翻书的熟练度和笔记的深度,显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知识的深度和广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推理爱好者”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系统性的、近乎职业化的钻研!
联想到他在便利店抢劫案中那精准到可怕的现场信息捕捉和推理能力……奈良突然觉得,这家伙身上的谜团,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不过……他查的这些,有点硬核啊……”奈良的视线再次扫过那堆书名,特别是那本《犯罪地理画像》和《微量物证分析》。这些东西,在她前世有限的认知里,都属于刑侦领域相当专业和前沿的范畴。一个高中生……他是怎么接触到这些资料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图书馆这种地方啃这种硬骨头?
是为了满足他那旺盛到无处安放的好奇心?还是……为了应对某种更复杂、更危险的情况所做的准备?
这个念头让奈良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米花町那离谱的犯罪率,想起了新闻里那些语焉不详的“神秘暴力团伙”,想起了工藤新一身上那种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和沉重。
“该不会……”一个极其不妙的猜想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但立刻被她强行掐灭。不,不会的!那太离谱了!他只是个推理狂,一个天赋异禀的高中生侦探而已!一定是这样!
奈良甩甩头,试图把那些危险的联想甩出去。管他查什么呢!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的生存法则第一条是什么?**远离麻烦源!** 工藤新一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麻烦源,现在他还在研究这些一看就与“麻烦”密切相关的硬核知识,简直是麻烦的立方!
此地不宜久留!
奈良当机立断,决定放弃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摸鱼圣地”。她小心翼翼地、像慢动作回放一样,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拎起自己放在脚边的书包。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书包带子摩擦地面发出一丁点声响。
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新一的背影,确认他依旧沉浸在书页里,毫无察觉。然后,她像一只受惊的壁虎,紧贴着冰冷的书架背面,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后退去。每一步都踩在书架阴影的最深处,利用高大的书架作为完美的掩体。
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怦怦直跳,比便利店遭遇劫匪时跳得还要快。那时是面对物理威胁的恐惧,现在则是一种窥探到某种不该知道的秘密、唯恐被发现的紧张。她甚至能感觉到后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退!再退!离那个散发着危险知识气息的角落远点!
终于,她退到了这排冷门书架区的边缘。外面就是相对明亮、摆放着常规文学和教辅书籍的区域。奈良甚至能听到远处管理员整理书籍的轻微声响。
安全了!
她猛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憋着气。她迅速转身,脚步加快,朝着图书馆大门的方向快步走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出这片区域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新一那边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他好像……微微侧了侧头?
奈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脚步更快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真服了……”直到彻底走出图书馆大门,重新沐浴在下午有些刺眼的阳光下,奈良才扶着墙,大口喘着气,感觉像是刚从什么龙潭虎***逃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仿佛还能感受到里面阴影中散发出的、来自某个推理狂魔的、令人不安的求知欲。
“困死了……累死了……”她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比跑了个三千米还累。图书馆摸鱼计划彻底破产,还平白无故受了一场惊吓。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着校门的方向挪动,内心只剩下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下次找地方睡觉,绝对!绝对!要离工藤新一可能出现的任何区域,越远越好!那个家伙,连同他看的那些书,都透着一股子“麻烦精”的气息!真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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