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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的角度很刁钻,但能清晰地看到林国栋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了赵工面前。赵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他的手,正紧紧按在那个信封上。

另一份音频文件,是经过处理的电话录音。声音做了变声处理,但对话内容清晰可辨:

男声A(声音沉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老赵,最近风声有点紧,上面查环保查得厉害,那几个小厂子(指原料供应商)的货,你那边多费心,把把关。‘康泰宁’是我们的命根子,不能出任何岔子,明白吗?”

男声B(声音有些紧张,唯唯诺诺):“林董,您放心,我懂,我懂!流程上绝对没问题,报告我都亲自盯着,保证漂漂亮亮的!就是……就是这原料批次多了,偶尔有点小波动也在所难免,我们内部消化掉就行……”

男声A:“嗯。你办事,我放心。该给你的那份,不会少。记住,管好下面人的嘴。”

男声B:“是是是!谢谢林董!我一定……”

录音到此中断。虽然没有直接提及具体违法行为,但其中暗示的“把关”、“小波动”、“内部消化”、“管好嘴”以及**裸的利益输送,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漆夜一页页翻看着,速度很快,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时,带着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节奏感。这些资料,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在他脑海中迅速组合,勾勒出林氏制药光鲜外表下隐藏的腐烂内核——为了利润,在关乎人命的核心药品上动手脚,用劣质原料,伪造报告,欺上瞒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道德问题,这是草菅人命。

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在漆夜嘴角勾起。林黯,你引以为傲的家族企业,你挥霍无度的资本来源,原来建立在如此肮脏的流沙之上。还有白烬,你口中那个“比亲哥还亲”的完美男人,他的家族,他的根,就是这样的货色。

很好。非常好。

这些资料,就是点燃毁灭之火的火种。但火候还不够。他需要更直接、更致命的证据,需要一把能将林氏彻底钉死的铁证。他需要那个“小波动”的具体证据,需要那些被“内部消化”掉的劣质原料的去向,需要那些被伪造的报告原件……他需要一个人,一个能接触到最核心秘密、并且愿意开口的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林国栋和赵工会面的照片上。那个紧紧按着信封、低着头、显得紧张而贪婪的质检负责人。

突破口,或许就在这里。

漆夜关掉资料,清除了所有浏览痕迹。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略显粗犷的男声传来:“喂?哪位?”

“老疤,是我,漆夜。”漆夜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爽朗的笑声,但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哎哟!漆老板!稀客啊!您这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啥吩咐?”

老疤,本名没人记得了,早年是混迹在城西一带的狠角色,开过**,放过***,后来严打,金盆洗手,现在明面上经营着一家物流公司和一家讨债公司,暗地里依旧人脉复杂,三教九流通吃,尤其擅长处理一些“灰色地带”的事情。漆夜的公司刚起步时,遇到过几次恶意商业竞争和地痞骚扰,是老疤出面“摆平”的,两人因此有过一些不深不浅的交道。漆夜知道他的能量,也清楚他的价码。

“有笔生意,想请你帮个忙。”漆夜开门见山,“目标人物,林氏制药的质检负责人,赵工。我需要他手里的一些东西,关于他们核心药品原料和质检报告的,越详细越致命越好。还有,最好能让他‘自愿’开口说点什么。”

电话那头的老疤吸了口气,显然有些意外:“林氏?赵工?漆老板,这可不是小虾米啊……林家在本地,树大根深,手眼通天的。动他们的人,风险不小。”

“风险我清楚。”漆夜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价钱,你开。双倍于你平时的规矩。预付一半,事成之后付清。只要结果,过程我不问。”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双倍的价钱,加上漆夜以往“信誉良好、付款爽快”的口碑,显然让老疤心动了。他似乎在权衡利弊。

几秒钟后,老疤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狠劲和贪婪:“行!漆老板爽快!这活儿我接了!不过丑话说前头,林家不是善茬,万一……”

“没有万一。”漆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压力,“我只要结果。你老疤的名头,不是靠‘万一’闯出来的吧?”

这话带着激将,也带着信任。老疤在道上混,最吃这套。

“哈哈哈!好!漆老板够意思!”老疤大笑起来,“您放心!我老疤办事,讲究!给我点时间,保管给您办得妥妥帖帖!那个赵工,我摸过他底,好赌,外面欠了一**债,老婆跟他闹离婚,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这种人,最好撬开嘴!”

“很好。”漆夜眼中寒光一闪,“我等你好消息。资料和定金,稍后发你。”

挂断电话,漆夜立刻操作转账。又一笔巨额资金无声流出。钱,对他来说,现在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办公室已经被小杨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撕毁协议从未发生。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白烬歇斯底里的气息和纸屑的碎末感。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白烬发来的信息,一连好几条。

「漆夜!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五年!我最好的五年都给了你!你就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要跟我分手?!」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休想甩掉我!」

「林黯说得对!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字里行间充满了愤怒、委屈和怨毒,还有那个名字——林黯。看来她离开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她的“好哥哥”哭诉。

漆夜看着屏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他动动手指,没有回复,直接拉黑了白烬的号码。世界瞬间清净了。

他需要专注。复仇的机器已经启动,每一个齿轮都必须精准咬合。

接下来的几天,漆夜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又像是被分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公司,他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手腕强硬的年轻总裁。他亲自坐镇,推动着与宏远资本合作的细节谈判,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几个积压的项目难题,甚至召开了一次全体员工大会,宣布了新的激励计划和公司未来半年的战略方向。他的演讲充满**和感染力,逻辑缜密,目光如炬,引得台下员工热血沸腾,掌声雷动。没有人能看出,这个在台上挥斥方遒、仿佛掌控着一切的男人,内心正燃烧着怎样冰冷的火焰。

只有他的助理小杨,偶尔在送文件时,会捕捉到漆夜眼底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令人心悸的寒意。但小杨很聪明,从不多问一句。

而工作之外的时间,漆夜则完全沉浸在另一张无形的网中。他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接收、分析、处理着来自不同渠道的信息。

“K”那边不断有新的、更深入的资料传来,像拼图一样,将林氏制药内部的问题勾勒得越来越清晰,指向也越来越明确。一些关键性的内部文件扫描件、更清晰的录音证据(甚至有一段赵工在酒醉后向情妇吹嘘自己如何帮林家“搞定”麻烦的片段)、以及一些匿名患者的投诉记录(都被林氏用钱或威胁压了下去)……这些资料被漆夜分门别类,加密存储,如同蓄势待发的毒箭。

老疤那边也传来了进展。他手下的“专业人士”已经成功接触到了赵工。在一个地下**的隐秘包间里,赵工输得两眼通红、走投无路时,“恰好”遇到了愿意“慷慨解囊”帮他翻本、甚至帮他还清部分赌债的“贵人”。几杯烈酒下肚,在“贵人”看似无意的引导和巨额债务的压力下,赵工的心理防线开始松动,透露了一些关于原料“以次充好”、报告“技术性调整”的内幕,虽然还比较零碎,但已经足够致命。老疤在电话里信心满满地保证:“漆老板,再给我几天,保管让这孙子把裤衩子都交代出来!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

漆夜只是冷静地回复:“稳住他,拿到最硬的证据。录音、书面,都要。”

与此同时,漆夜自己也在行动。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公司资源,开始不动声色地接触几家在医疗健康领域极具影响力的媒体,以及几位以敢言、较真著称的医药行业观察者和律师。他没有直接抛出猛料,只是以“行业研究者”或“潜在投资人”的身份,抛出一些关于药品安全监管、企业社会责任的话题进行探讨,巧妙地引导着他们对林氏制药的“康泰宁”系列产生一些“兴趣”和“疑问”。他提供的,只是一些看似边缘、实则能引发联想的**息碎片。这些种子悄然播下,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他甚至还匿名向几个相关的药品监管部门的举报邮箱,发送了一些经过精心筛选、看似捕风捉影、实则暗藏玄机的“线索”。这些举报石沉大海的可能性很大,但漆夜要的,就是在监管系统内部,埋下一根刺,在关键时刻或许能引发连锁反应。

一张针对林氏制药、针对林黯家族的天罗地网,正在漆夜冰冷而缜密的操控下,无声无息地编织着,越收越紧。每一个环节都在推进,每一个步骤都指向最终那个毁灭性的结局。

而白烬,似乎也陷入了某种疯狂。被拉黑后,她开始用各种陌生号码给漆夜打电话、发信息,内容从最初的愤怒控诉,到后来的哀求挽回,再到最后的恶毒诅咒,情绪反复无常。她甚至几次跑到漆夜公司楼下堵他,妆容精致却难掩憔悴,眼神偏执。

“漆夜!我们谈谈!就五分钟!”她不顾保安的阻拦,试图冲过来抓住漆夜的胳膊。

漆夜只是冷冷地扫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漠然和厌恶,像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让白烬瞬间僵在原地。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在保安的护卫下径直上车离开,留下白烬在原地失魂落魄。

有一次,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漆夜晚上有个商务酒会,竟然也盛装打扮混了进去。她端着酒杯,在人群中找到漆夜,试图用过去亲昵的姿态靠近。

“夜……”她刚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柔媚。

漆夜甚至没看她,直接对旁边一位相熟的合作伙伴举杯示意,自然地转身,将她彻底晾在一边,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白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周围人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狼狈地逃离了会场。

她的这些纠缠,像烦人的苍蝇,嗡嗡作响,却丝毫无法撼动漆夜分毫,反而让他心底的厌恶和毁灭欲更加炽盛。他看着她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看着她因为失去掌控而变得歇斯底里,内心只有一片冰冷的快意。

还不够。这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彻底的、无法挽回的毁灭。是让这对“兄妹”,为他们肮脏的越界和肆无忌惮的欺骗,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这天深夜,漆夜再次独自留在办公室。巨大的城市夜景在窗外铺陈,璀璨如星河。他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冰水,指尖冰凉。

手机屏幕亮起。两条信息几乎同时到达。

一条来自“K”:「最后一块拼图到位。核心原料替换记录原件(带赵工签名及林国栋默许批示)、多份伪造的质检报告原件扫描件、以及赵工完整口供录音(清晰指认林国栋父子为主谋)已打包发送。可收网。」

另一条来自老疤:「漆老板,搞定!那姓赵的怂包,全撂了!签字画押,录音录像,一样不少!东西怎么给您?」

漆夜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战栗的**感。他仰头,将杯中的冰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点燃了胸腔里压抑已久的、狂暴的火焰。

他放下杯子,玻璃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一声“叮”。

他拿起手机,先给老疤回复:「老地方,明天中午,现金。」然后,他点开与“K”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停顿。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明明灭灭,最终沉淀为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按下了发送键,信息只有两个字,却重若千钧,带着终结一切的冰冷决绝:

「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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